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暗杀教室]次元壁 作者:伊绌 文案 人生,总会有不期而遇的温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二年级的赤羽业收到了奇怪的信——没有地址、永远没有人回信的、每周六放学夕阳落下时准时出现在信箱里的信,落款是“苏琼”。 更奇怪的是,信中的苏琼说,赤羽业是不存在的人。 ——这怎么可能呢? 赤羽业不屑地嗤笑,却养成了每个礼拜去看信的习惯。 那个叫苏琼的女孩,以温柔的笔触,写下对他的喜欢、眷恋和无法见面的悲伤。 可赤羽业没有办法回信。 ……直到温柔如水的她真的打破次元壁来到他的身边。 “你相信吗,这世上真的有一种感情可以打破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间的次元壁,”苏琼眉眼之间满是平缓柔和,“我就是凭借着这样的感情,来到你身边的。” “请多指教,业君。” *CP赤羽业; *全文温暖治愈向; *中短篇,存稿向,高考完毕回来写; *女主中国普通人; *保证不坑,米娜桑请多多支持!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甜文 原著向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琼,赤羽业 ┃ 配角:杀老师,潮田渚等原著人物 ┃ 其它:暗杀教室,赤羽业BG,中三病,穿越   ☆、【01】36.1℃   【01】36.1℃   **[这世界之所以美好,是因为有你的存在。]**   窗外阴雨连绵。   乌云死乞白赖地赖在灰败的天空上,落下的雨像是老天爷的泪水,耳边隐约的雷声像是从牙缝中、心里的缝隙里漏出来的叹息。呜呜的风把雨势变得更加壮烈,那扑在窗子上的架势像是要和什么同归于尽一样。   随着咕噜噜的滑动声,窗子被轻巧地关上,在风中挣扎许久的窗帘终于得到了喘息休息的机会。   温度不是太令人满意。春寒料峭,呵出的白气都能在空气之中看得清晰。玻璃上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坐在靠窗的位置的苏琼忍不住伸手擦去,刺骨的冰凉温度染上指尖,苏琼也只是顿了一顿而后温柔地把整只手掌都覆在了窗户上。   掌心的纹路在模糊的窗上显得不甚清晰,苏琼注视着被水汽打湿的手掌,歪了歪头,披散的一头黑发立刻就有几缕落在了她的胸前,发质柔软得不像话,就像苏琼这个人本身一样。   温柔,好脾气,不管发生什么脸上都能挂着温暖的笑容,身为治愈系的她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地喜欢起来——这几乎是班里所有人对她的评价。而苏琼本人对此也没有任何的表示,永远的笑意盈盈。   冰冷的空气让肺部也变得潮湿、不舒服起来,苏琼深深地吸进了一口气,等到潮湿的感觉褪去在鼻腔里变得温暖后,她才敢吐出。绵长纠缠的呼吸仿佛温柔地浮动在身边的水草,驱散春天雨季里的寒意。   南方的天气一向如此。虽然“江南水乡”四个字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春风习习温暖袭人、杨柳拂面断桥西湖等等美好的东西,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傍水而生的江南冬天和初春总是保持着这副粘稠的阴冷状态。   在别的地方已经穿上T恤的时候,南方的学生们还瑟瑟发抖地穿着冬服。这样的寒春,即便是脾气再好的人,也无法整天都保持着让人舒心的微笑吧。   教室里的同学追逐打闹着,热火朝天的气氛倒是和窗外飞扬的冷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到底只是初二的小鬼头,中考的压力还未完全地施加到每一个人身上,青春期的嚣张和快乐是他们此刻挥霍的资本。   苏琼合上课上整理完毕的笔记,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盯着玻璃窗上刚被她擦去水汽又再次渐渐凝聚起来的地方,鬼使神差地抬手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神情温柔而专注,嘴角隐约的微笑似乎带着令人安定的魔力。   “业君,日安。”   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上课铃恰好响起。不满的唏嘘稍稍地沸腾了一下,也就随着老师的大踏步走进教室的动作平息下来。苏琼抿着嘴角,眉眼弯弯,刚刚完成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秘密的她笑得就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   盯着课本,苏琼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来的,是那个端着枪笑得张扬跋扈的红发少年,充满活力的样子似乎可以让人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那么今天,也依然为了业君,而努力学习吧。   苏琼这样对自己说,握住笔。   ****   戴着老式无框金丝边眼镜的历史老师站在讲台上,用平静刻板的语调叙述着中国近代历史上几次的重大战役,底下的学生不是窃窃私语就是昏昏欲睡,要么就是埋头写作业,几乎没有听课的人。   这也不能怪大家——课程的无趣加上老师更加无聊的毫无新意的讲述方式,使得大家更加丧失了对于历史课的兴趣。大概历史老师也是知道这一点,课上的纪律只要不是过分到让人难以忍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大家去了。   也正因为如此,身为乖学生的苏琼才敢在历史课上小心翼翼地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用垫在厚厚的历史书的下的纸张给那个名为“赤羽业”的二次元人物写信。一封信写得苏琼心惊胆战,一边是没有好好听课的负罪感,一边又是难以压抑的情感喷薄。   但是对历史极感兴趣的苏琼早已把历史课本翻了不下百遍,课本内容几乎都可以闭着眼睛复述出来,实在是没有听课的必要。   苏琼自己也是纠结了许久才敢在历史课上第一次动笔给赤羽业写信的。   原以为历史老师应该也会和平常一样什么都不管然后下课走人,但是苏琼显然是低估了自己最近幸运值是如何令人发指的低这一件事情,信件不过刚刚写了个开头,历史老师就不知道为何突然点名请同学们回答问题。   要知道她被点到名的概率可是比哈雷彗星撞地球的概率还要小。   而沉浸自己世界里的苏琼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历史老师的动静,聚精会神地继续着手下的工作,老师的声音根本没有一丝一毫飘进耳朵里。一笔一划,苏琼写字素来都是认真而用力,写出来的字也如她的人一般端正。   “下一个学生如果再答不出来就给我出去站着!”   充耳未闻的苏琼写道:“……现在正在上课,我顶着老师的目光给你写信,虽然知道这样并不好,但我依然无法忍住自己的情感,想把它们全部告知给你……”   “三十七号,站起来回答!”   “天气不是太好,虽然是春天但依然很冷。本以为这一周的天气应该是要回暖了,谁知道又开始下起了雨。我没有带衣服,虽然坐在教室里感觉并不冷,但是一到外面我可能就会被冻成冰棍吧……”   “三十七号!”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一再拔高。   “……我现在在读初二,业君呢?你那里的时间线又是什么样的呢?让我想想,也许你还是个国小的学生,也许你已经因为惹出太多事而停学在家,也许你已经遇上了可爱的杀老师。又也许,你已经初中毕业,继续完成高中的学业……”   “你们班就没有三十七号吗?”历史老师面色不善地瞥了一眼点名册,高声喊,“苏琼——”   苏琼的同桌用手肘用力地戳了她一下,本来就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写书信上的苏琼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站起来,却因为动作太大撞到了露在课桌桌面外的课本,桌上的书本哗啦啦地掉了一地,苏琼尴尬又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狼狈不堪。   后座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和窃窃私语。   苏琼窘迫地去捡掉在地上的历史书和被压在最下面的信,动作硬生生地被历史老师的呵斥截断在半空中:“捡什么捡!我叫你这么多遍你就没听见吗?!”   知道是自己做错了的苏琼乖乖地低头道歉:“对不起,老师。”   看见苏琼的认错态度不错,历史老师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嘴唇依旧紧抿着:“回答我刚才问的问题。”   ……什么问题?低着头用余光瞥着信的完好程度的苏琼背脊一僵,心中叫苦不迭,暗自后悔自己不专心听讲的同时,苏琼试图从同桌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就算她的同桌不知道答案,但只要告诉她问题,苏琼就有信心回答出来。   可是她的同桌只是爱莫能助地低下了头,谁让她刚刚也处于半瞌睡状态。   沉默了许久的苏琼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无奈地憋出一句:“老师,我不会。”   “不会是吧?”历史老师稍稍有些阴转晴的脸马上沉了下来,“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给我出去站着上课!”   空气沉闷地让人窒息,难过的情绪像是堵在胸口的面团,经过泪水的洗礼后开始发酵膨胀,毫不费力地取代掉身体里另外的所有的情绪。苏琼沉默不语,弯腰捡起书本的时候把书信小心翼翼地夹在书页里,从肩头滑落的黑发挡住了苏琼所有的表情。   拉开教室的门,冰冷的风灌入教室之中,首当其冲的苏琼只觉得身上的温度一下子都被这风给带走。寒风像是一把冰制的匕首,硬生生地切开身体,游刃有余地游走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把仅有的热量全部掠夺完毕。   咔哒一声锁上的门,把苏琼和教室里的大家隔绝在两个世界之中。阴沉的云没有因为有学生在外面罚站就变得稍微柔和一点,雨势没有变小,风倒是变大了,把雨丝吹得斜飘进了走廊里,即使苏琼已经贴着墙壁当壁虎似的站着了也依然没有幸免。   飘在身上的雨虽然不多,但是依然让人觉得刺骨的冷,尤其是根本没穿什么保暖衣物的苏琼。   吐出一口气,停留不到三秒就消散了的水汽氤氲了苏琼的眉眼,抱臂环胸的动作能让苏琼稍稍地感觉到一丝暖意。后背贴着瓷砖,不多久,透心凉的温度就钻进了后背,冻得苏琼不住地打颤。   ——真的好冷啊。   没有第二个学生被老师叫出来罚站,老师原本的目的也只是杀鸡儆猴而已,只是倒霉的苏琼不幸地成了那只被宰的“鸡”。教室里如阳春般温暖的氛围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反正她本来就是融入不了这个集体的存在。   苏琼微笑着,眼睛却突然发胀,有什么似乎要从中喷薄而出,最后也只是把她的眼眶逼得可笑地发红起来。   偶尔——真的只是偶尔——苏琼会觉得,这样的自己真的不适合,这个世界。   ****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历史老师大赦天下似的大步流星地从教室里出来,走过苏琼的时候目不斜视,看样子是在她身上撒了气之后就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苏琼苦笑了一下,揉了揉因为站得太久而已经彻底冻僵了的膝盖。   跨出第一步的时候,苏琼险些因为膝盖处传来的刺痛感而跌倒,还好身边就是墙壁,支撑着苏琼没有直接倒下去丢人现眼。有从教室里出来的男生奇怪地看了她两眼,却没有上前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苏琼本人更是没有要寻求帮助的意思,一手撑着墙壁,像是半残的人一样小步子地挪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她的同桌正转过身和后排的女生聊得热火朝天,见苏琼这幅模样也只是侧了身给苏琼让了个足够进入的位置就继续转回头去。   教室里的温度和外面一比简直可以说是温暖如春,坐在座位上的苏琼轻轻地敲打着酸痛无比的膝盖,身子还不自觉地打着冷颤,怎么止都止不住。鼻尖发红,指尖冰冷,苏琼垂下眸子安静地等着身体自行回暖。   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壁把那边激烈的讨论和整个人散发着寒气的苏琼隔绝开来,那边无论有多热火朝天都和苏琼没有关系,而苏琼也早已习惯了这种和大家相处的模式。忽然之间,苏琼的同桌一拍桌子,激动地喊道:“明明是鹿晗帅嘛!”   “扯淡,”接话的人一脸鄙夷,眉眼之中带着一丝傲气,“明明是有天比较帅!”   苏琼的同桌干脆转过头把一脸怒容对准苏琼,试图从第三人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苏琼,你说鹿晗和朴有天哪个更帅?”   无形的墙壁被这一句话打破,被点到名的苏琼嘴唇微张,下意识地发出一个单音节的词来表达自己的疑惑:“唉?”   “我问你鹿晗和朴有天到底谁更帅啦,肯定是鹿晗对不对?”   “……”苏琼蹙眉沉默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们是谁?”   她的同桌和另一个女生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看她的表情像是看着一个外星人:“你居然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女生啊?”   心脏被她没有任何掩饰的话砸得重重一跳,苏琼屏住呼吸才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是韩国的明星吧?抱歉,我对那些东西完全没有兴趣。”   “这世上居然还会有不喜欢欧巴的人……”另一个女生小声地嘟囔了一声,随后马上恢复正常语调,“那你喜欢什么东西啊?别和我说你平时从来不看别的东西啊。”   “我吗?”一想到喜欢的日漫,苏琼就忍不住弯起嘴角,眼眸之中写满了清晰的温柔,“我喜欢看日漫哦。”   两个女生用一脸“你真是没救了”的鄙夷表情看着苏琼,吐槽道:“真是受不了,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看动画片,明明那些都是假的、不存在的、虚幻的东西不是吗?是你根本接触不到的不是吗?再说那些东西都是小孩子看看的,你都这么大了,不觉得自己太幼稚了吗?”   脑子里打好的喜欢动漫的理由全部因为这一番话而化作了泡影,苏琼嘴角的弧度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头顶好不容易燃起的可以让自己开心起来的热情,被她们当头的一盆冷水彻彻底底地浇灭。   苏琼只觉得从头到脚,冰冷刺骨。   不管是她们讽刺的语言还是讽刺的表情,都让苏琼发自内心地觉得难过,心中如同吸了水的海绵一样发沉变重,柔软的心脏根本无法负荷那样重量的恶言恶语。呼吸在空气中变得急促,苏琼握了握自己的拳头,似乎想要通过这个动作给自己打气,又或者是在压抑自己的怒意。   苏琼站起来,目光坚定:“不是假的,能给我那么多感动的他们,怎么可能是假的!”   那个女生闻言,转过头来借着身高优势俯视着苏琼,双手环胸眉眼上挑,嘴角抿成一个讽刺的弧度:“哟,我看你是疯了吧。”   狂风大作,明明被窗子隔绝在外,可听着呼呼的风声,苏琼竟然觉得自己被风吹得差点直愣愣地倒下去。漂亮的指甲掐进手心里的肉,无言的苏琼只能用悲伤的眼神看着她,和她对视。   然而最后这一场博弈,却只是以苏琼的坐下妥协作为结果。   听啊,外面的风多像是小兽的呜咽声。   ****   回到家,父亲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苏琼疲惫地把书包扔在客厅,然后把自己当做不值钱的东西一样丢在沙发上。仰面躺着,刺眼的灯光晃得苏琼下意识地拿手臂横在灯光与自己的眼睛之间。   眼睛稍稍好受一些,苏琼转了个身侧身躺着。   忽然之间,有液体不听话地从眼睛里跑了出来,打湿了布制的沙发。   夜晚临睡之际,苏琼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封被她视若珍宝、还未完成的书信,继续写下去:“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泥潭,深陷其中的我无法拒绝来自于别人那带着恶意的目光和排斥、厌恶和讽刺。但尽管如此,我依然发自内心地爱着这个世界。”   转过头,台灯在黑夜里散发着柔和安静的光,窗外的雨声已经停歇,仔细一听还可以听见虫儿的鸣唱。   “业君你看,这个世界还是很漂亮的——春日樱花纷飞在街道,鸟儿在枝头快乐地歌唱;夏天满树开花,雷阵雨洗刷着污秽的一切;秋日枫叶满地,果实散发着馥郁迷人的气息;冬天银装素裹,万物洁白——不是吗?”   最后一句,苏琼写得很慢,就像是在写一个再认真不过的誓言:   “我相信,这世界之所以美好,是因为有你的存在。”   ——尽管我们之间隔着一道厚厚的次元壁。   ——但我仍然做着这个能把这份情感传递给你的,不切实际的梦。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能喜欢这种文风WWW。   ☆、【02】36.2℃   【02】36.2℃   **[哪怕要打破那一道次元壁,我也想好好地,看看你。]**   浮游在半阖的眼皮上的光就像是柔软的绒毛。   暖暖的日光似乎有让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变得懒散下来的奇怪魔力,连赤羽业这种完全静不下来的性格的人都忍不住在太阳底下打起了瞌睡。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感觉很不赖,尤其是在他翘了课的情况之下——越是被约束就越是想要挣脱开来,这种难得的假日就让中二又叛逆的赤羽业觉得更加的愉悦了。   熨帖着皮肤的贴近身体上温度的风卷起身边的青草气息,轻轻浅浅的味道很容易地撩动起了大脑中最柔软最触动人心的记忆。赤羽业躺在大树下的草坪上,整个身体舒适地伸展开,一只手臂搁在额头处,怎么看怎么气定神闲。   公园里的白鸽伴随着椚丘中学的放学铃声振翅而飞,在湛蓝的晴空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也许,没有人会记得它们从这里飞过这件事情;但是天空是最忠诚的见证者,几百万年来一直不曾坍塌的无比靠谱的它,一定会拼命地记住即便是一只飞过空中的小小的鸟儿。因为本身就包罗着万物的它比任何一个人类都要清楚万物平等的道理。   人类和人类的相处,人类和其他物种的相处,从某一方面来说,“交流”或者“相遇”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在这世上有几百亿的人,每一个人都拥有着不同的人生轨迹。不同的人,进入他人的世界,轨迹有那么一部分重叠,接着又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重新变得与平常无异。相遇、了解、交好、交心、厌烦、挥别,本身就是一个无法逃避的、人与人之间的死结轮回。   中二病少年素来不喜和别人交流,原因自然是有自傲的成分在,而更多的却是拥有着“中二”属性兼“毒舌”并且患上了“不闹事会死症”的赤羽业根本没有办法和正常人好好交流——能和他好好交流的人估计得拥有着看见哈雷彗星朝自己飞奔而来都能保持淡定的强大心理。   身边没有什么熟悉的人,班上的话,要说关系比较好的也就只有一个叫潮田渚的少年。喜欢独来独往的赤羽业,偶尔也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放下钟爱的游戏手柄,静静地看着夜空发发呆。   人生而孤独。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明明觉得“孤独”二字和赤羽业这个人本身就扯不上几毛钱的关系,但是造物主刻在骨子里的那一种对于孤独情感的敏感情绪,却总是要命地折磨着他这个人。而这样的感觉,在夜晚万籁皆息的时候最为明显。   无力感、孤独感、迷茫失措,常常是在这样适合的时刻,跑到没有任何防备的左心房里,像是小魔鬼似的尖叫着跳跃着,如吸了水的海绵一样带着能摧毁掉每一个人体的力量,一直一直膨胀下去。   真是厉害啊,每一个人。   忍受着能把人逼疯的孤独的每一个人,都是非常厉害得让人忍不住赞叹歌咏的存在啊。   ——不管是无忧无虑的国小学生。   ——不管是开始为升学烦恼的国中生。   ——不管是顶着社会压力拼命工作的大人们。   ——不管是那些研究孤独论已经研究到走火入魔的人。   他们都是这世界上最独孤又最坚强的英雄。   日头西斜,暖光的温度似乎也开始冷却下来。赤羽业恍恍惚惚地睁开猩红的眼,半撑着身体坐起来,随着这样的动作而滑落右手抬起揉了揉睡得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半眯着的眼过了一晌才适应了睁眼后扑面而来的强光。   “啊,居然真的睡着了……”赤羽业挠挠后脑勺,嘟囔着,声音听不出什么实质性的情绪。转过头的时候,夕阳已经爬上了半边天,瑰丽的红色染在发上,有几分相得益彰的味道,“嘛,该回家了~”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的赤羽业干脆地从地上爬起来,哼着不成曲的小调踏着步子欢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周六了……   周六了呢。   那封每周周六放学夕阳落下是准时出现在信箱里的信,也该乖乖地待在它该待的地方,等着赤羽业去看货验收了吧?   啊,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莫名地有些期待起来了。   赤羽业踩着流淌了一地的夕阳,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   “业君:   你好。很抱歉又来打扰你了,但是给你写信已经变成了生活中一个无法抹去的习惯,所以,任性的我依然没有忍住,如果浪费了你宝贵的时间,还请见谅。   没想到日子过得那么快。在我看来,只是时针在钟表上轻巧地转了几圈的时间,我就已经完成了初二的学业。今天参加完休学仪式,过完暑假的我,就要正式变成一个即将面临中考的初三学生了呢——啊,虽然老师说,我们已经是初三生了。   这样一想,还是觉得有些不舍。好像当初初一刚刚进学校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转眼间我就又要和大家挥手告别了。但是……我不会难过的哦,就像是我知道人的生老病死是必然一样,我也可以坦然地接受着和同学们的分别。   就像我不会强求非得去你的世界见到你一样,我同样不会强求一定要和大家永远在一起。‘永远’二字,限制的不只是同学与同学之间的身体距离,还有心理上的距离。凡事物极必反,过度的相处只会让人觉得反感……不知道这样奇怪的想法,能不能得到你的赞同呢?   回头看看来时的路,不知不觉,业君,我给你写信已经将近一年了呢——每周一封的频率,就像是做周记作业一样……啊,当然,我并没有把‘给业君写信’这件事情当做是作业,这是我发自内心想要做的事情呢。   这一年,业君,在你的世界里,又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呢?恣意生活的你,想必过得也很是愉快吧。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听我说说这里的事情吗——好吧,反正我也已经写下来了,业君不看也不行了吧?   我这里过得不太好——自从我第一次给你写信开始,班里的女生就经常拿二次元的大家来嘲笑我,说着‘那些都是虚假的’这种自以为是的话。但是,难道她们所喜欢的就能变成现实吗?韩星就真的触手可及了吗?   ……抱歉,也许话说得不好听,可是我实在是忍不住。   能带我那么多难以言喻的感动的二次元的大家,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我一直,一直一直都坚信着,你们在我们无法去到的地方,活得开开心心的,和我们过着同样令人心动的精彩生活。   已经晚上十二点了。每每这时,我心中都有无尽的思念涌上来,流淌在笔尖,而想要见你的心情,愈来愈急切。   业君,不知不觉地,又写了那么长的一封信。希望你不会嫌我太啰嗦,也希望你不会讨厌这样胆小懦弱的我。   晚安,业君。祝   天天开心!   苏琼   2014.6.25”   看完信的赤羽业长舒了一口气,眼角的疲惫一扫而光。   一如既往让人舒心的文笔和文风,一如既往的温柔笔触,来自于这个叫“苏琼”的和他年龄一般大的中国女孩儿……嘛,也许是来自于和他不同世界的人?   这个叫苏琼的,是从赤羽业上初二开始没多久开始给他写信的,原本写信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于不认识的人,赤羽业也不想多加理睬。然而,信中的内容却让他对这封信的主人产生了好奇感——   苏琼说,她和赤羽业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哈?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的,不在同一个世界里怎么可能把信寄到他的手里呢?更让他有笑得狠狠捶地冲动的是,苏琼还说,赤羽业是一部名为《暗杀教室》的漫画里的人物……   救命!能不能别闹了!说起漫画,赤羽业也没少看,但是突然有一天,有人跑过来告诉你:“其实你是漫画你的人你的人生早就被决定好了你信不信?”   赤羽业一定会狞笑着抓住那人的脸然后把他糊到墙上去。   看完第一封信的赤羽业,脑子里跳出了两个大字——“扯淡”!   原本以为只是某人想要捉弄他而刻意制造出来的恶作剧,为了找出背后的“真凶”,赤羽业甚至还特意周六提前放学回来等有人把信放进信箱里然后抓住这个人。然后……然后就发生了很玄幻的事情:   一封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悠悠地悠悠地从半空中,飘进了信箱里,出现在了惊得目瞪口呆的赤羽业的眼前。赤羽业面色扭曲地抬头看了看天,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天气比哪一天都要好,大白天见鬼的几率低之又低。   这种超出科学范围的事情显然不在赤羽业的世界观范围内,于是赤羽业沉默着把信拿走了。   接受这种玄幻的事情显然需要非常强大的承受能力,恰好赤羽业就有着这样的能力。在见了N次“鬼”之后,彻底淡定下来还有精力拿着DV把过程拍下来的赤羽业不再纠结这封信的来源,而开始研究信中的内容。   据苏琼自己说,她来自于中国浙江,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学生。性格软弱、怯懦,无法和身边的人进行正常的交流,因为总是感觉和她们不在同一个世界里。平日里唯一的爱好就是看动漫和漫画,也就因此认识了赤羽业。   苏琼说:“从见到业君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业君,非常非常的喜欢。”   这种突如其来的莫名的告白弄得赤羽业非常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尽管他连苏琼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但是从苏琼的字里行间,赤羽业都可以感受到苏琼的温柔、细腻、小心翼翼,信中所写的每一件琐碎小事,都能让赤羽业平静下来。   ——似乎苏琼这个人,本身就带着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吧。   从来没有见过苏琼的赤羽业,却这样坚信着。   这一年来,赤羽业对这封来自异次元的信的态度从不相信变成了相信,从无所谓到习惯再到后来的期待,这些变化让赤羽业本身都觉得非常奇怪,毕竟他本身就不是喜欢和他人交流的人。   然而,当有一天,赤羽业萌生出要给苏琼回信的念头的时候,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是疯了么他?居然想给一个说着自己不存在的人写信?赤羽业这样嗤笑着自己。   ——但是。   ——如果仅仅是有着“想回信”的他是疯子的话。   ——那么……   ——一直写着无人回信的信的苏琼,在别人的眼里又会是怎样的存在呢?   那个世界的苏琼,忍受着无人理解的寂寞,深爱着二次元的她,在别人的眼里,可是异类一样的存在啊。   赤羽业突然在某一个瞬间觉得既是惶恐又是心疼。   心疼那个温柔的却总是被人排斥不被人理解的苏琼,惶恐苏琼也许哪一天就再也坚持不下去而放弃给他写信了。不安如同细密的丝线一般缠绕在心头,等到赤羽业终于终于下定决心要给苏琼写信的时候,他才猛地发现——他根本没有苏琼的地址。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苏琼不是照样没有他的地址么?也不是照样把信寄到了他这里吗?   最终结果却让赤羽业失望万分。   那些赤羽业满怀期待写好的信,那些他刻意让自己的字看起来端正又好看的信,那些温柔地回应了苏琼的感情的信,都没有寄出去。   ……一封都没有。   根本没有把信寄出去的办法——不管是寄出去也好,不管是烧掉也好,苏琼的来信里,从来没有提到过“她收到了回信”这一件事情。   赤羽业这辈子都没觉得这样挫败过。   就像是只有苏琼能看见赤羽业一样,就像是只有苏琼了解赤羽业一样,就像是苏琼的感情是单向的一样,那封信的走向也是单向的:只能从苏琼的世界来到赤羽业的世界,而无法从赤羽业的世界,去往苏琼的世界。   时间久了,赤羽业隐隐地能够感觉到,信寄不出去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是因为他对苏琼的感情,远不及苏琼对他的来得热烈和深刻。明白了这一点的赤羽业不再做无用功,回信每次都会写,却没有一次会去寄。   赤羽业记起来,有一次苏琼在信里写到:“世界与世界之间,总是存在着无法跨越的距离,阻挡着不同世界的人的相互交流。然而,业君,我却一直坚信着,我所有的感情,都可以传达给你。”   既然次元壁厚得难以打破,那么这封打破次元壁而来的信,又承载了那个叫苏琼的女孩儿的多少的情感呢?   赤羽业闭着眼,微微地勾起唇角:放心,你的感情,我都收到了。   十四岁的赤羽业在自己吹生日蜡烛的时候,在心里许下这样的心愿:   “就算不能见面,也请把我的心意传达给你。”   ——苏琼,我真的很想见你。   ——哪怕要打破那一道次元壁,我也想好好地,看看你。   【TBC】 作者有话要说:  QUQ这篇文意外地受到大家喜欢,我我我有些惶恐!!   ☆、【03】36.3℃   【03】36.3℃   **[业君,我终于,见到你了。]**   燥热的夏季,是蝉主导的舞台。繁茂的浓绿枝头,树荫挡住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甚至是浅褐色的树干上,都可以找寻到蝉的踪迹。本就是令人犯困的季节,蝉那有节奏的叫声更是催得人昏昏欲睡。   活在三十九度的高温中,素来怕热的苏琼相对于对逛街这件事相当热衷的平常女生来说,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宅女——窝在家里,开着空调,做做作业补补番,日子平淡得如同白开水却又细水流长得让人心动。   苏琼懒懒地趴在凉席上,连往外面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这种天气——也许称之为灼热也不为过——足以把街上柏油路烤化掉,高亢的蝉声在这样的天气里也显得有些蔫头耷脑。苏琼相信,如果把温度计放在外面,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简单地跳到最高温度那里去。   说起来,以前真的没有觉得过夏天可以热成这幅样子。记得在冬天的时候,还盼望着夏天的到来,那时候的苏琼似乎还说出了“如果在冬天和夏天选,我一定选夏天”这样的话,结果真的到了夏天,苏琼又开始抑制不住地回想起冬天的情形。   果然,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处于冬天的苏琼想着夏天,处于夏天的苏琼怀念着冬天。还在小学念书时羡慕大人的自由,等长大了就开始怀念无忧无虑的童年……每一个人似乎都是这个样子,不满现在所处的情境,怀念、追忆过去的自己和人,却总是不知不觉之中,把现在的自己也丢得一干二净。   是上帝创造人的时候打了吨才给了人类这样的思维方式吗?   苏琼侧躺在床上午睡,窗帘已经被拉上了,但阳光依旧不依不挠地透过窗帘照进来。有阳光漏在苏琼的脸上,蜿蜒扯出了一道金黄的河流,在脸上肆意流淌。苏琼伸手用手掌覆盖住自己的眼睛,暖黄的晨光毫不费力地落在眼皮上,淡淡的暖意。   燥热的空气似乎稍稍平静了一下,蝉鸣减弱,盖上半条空调被,调低一点空调温度,周遭温和的气息让苏琼心满意足地蹭了蹭软软的被子,背过身子。柔软的发丝蹭过脸颊,已然有了倦意的苏琼只是微微拨了拨便合上双眼。   神经渐渐变得迟钝,整个人舒适得仿佛漂浮了起来。恍惚之间,耳旁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小动物攀爬上桌子的声音,而后有小声的声音传来:   “你是苏琼吗?”   半梦半醒之间,苏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然后对方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继续小声地开口,但是接下来的话就不再是苏琼熟悉的中文了,而是似乎切换成了日语,凭着苏琼看日漫积累的那些可怜的词汇量也就听懂了“太好了”、“你好”、“我是……”这样一星半点的词汇。   苏琼想睁开眼看看说话的是谁,却觉得眼皮沉得不像话,怎么努力也只是徒劳。   糟糕……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苏琼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却依然无法睁开眼睛,仿佛是被什么力量控制住了一般。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手指,闭着眼睛的苏琼耳朵愈发灵敏,于是摸索着一点一点靠近声源处。   耳边的聒噪继续着,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苏琼的动作:   “啊啊终于找到你了啦!既然你现在也空着的话就跟我去一趟吧,我来帮你完成你去见赤羽业的心愿。”   手指一顿,心中的震惊远大过恐惧,苏琼咬咬牙继续向前。   “咦?不要挣扎了嘛,跳跃世界的过程可是很痛苦的,还是在睡梦中进行比较好。”   喂……把事情说清楚啊,什么“跳跃世界”什么“去见赤羽业”……这种只会发生在动漫小说里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现实无比的三次元世界里呢?   “算了,拗不过你,记住屏息哦~”   什……什么……!!   话语刚落,苏琼只觉得身下一空,原本被床支撑着的身体顿时变得如同漂浮在空中一样,下意识的尖叫还来不及冲口而出,柔软冰冷的物体扑面而来,瞬间封杀苏琼所有的呼吸和话语。   猛地睁开眼睛,水质的蓝色物体让人忍不住再度闭上眼睛,漫入鼻腔的液体让苏琼难受地皱起眉头。口腔里有咸咸的味道,舌尖又憋得发苦。苏琼没来得及反应,呛了好几口水才后知后觉地记起那个声音说“屏息”,急忙屏住呼吸。   水流流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扑面而来的水质透着温柔的蓝色,苏琼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在水里睁开眼睛。呼吸仍旧是不顺畅,但和刚才一比好了很多……苏琼捂住嘴闷咳了几声,举目望去——   这是一个大到离谱的水中世界,通体晶莹蓝色,远远望去仿佛是被蓝色水晶包裹在内的美好的童话世界。而远远近近的,有万千个如同茧一样大小不一的白色椭圆形物体围绕在苏琼身边。视线问题,苏琼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里面的人必定生活得非常幸福安详。   非常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又重新回到了母亲子宫里那个安静平和的世界一样,这样奇怪的环境让苏琼觉得安心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连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冲动来自于何处。   怔愣之际,有什么东西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的身体往前游动。低头看,一只白色的、大约只有手掌大小的小狗两只爪子抱住了她的手,双腿拼命地蹬着才有了把她往前带的力量。小狗似乎是察觉到了苏琼的视线,回头,嘴角一弯看起来就像是在微笑。   等、等等!真的可以从小狗的脸上看出微笑这样的表情吗?   “太失礼了!我才不是什么狗!我叫小优!”名为小优的狗似乎听见了苏琼的心中所想,一张微笑的脸立刻写满了怒意。   苏琼一愣:这个声音……不就是刚才睡觉时候听见的声音吗?   “哼哼,”看见了苏琼表情的小优得意洋洋地摇摇尾巴,表情傲娇,心情暂时好起来的他暂时不想去计较苏琼刚才所说的话,“我是来带你去见赤羽业的。”   ……什么情况?   “真是麻烦的女人,”小优拖着她往前游,累得半死,气喘吁吁道,“昨天晚上你不是许愿了吗——‘想去业君的世界’什么的,所以我就来帮你实现愿望咯。”   大脑暂时处于当即状态的苏琼回过神来,反手抓住小优的爪子,面容焦急:你在说什么?你要把我送去业君的世界?!   “是啊,”本以为苏琼会欣喜若狂的小优看着苏琼突然变差的脸色,顿时没有底气,“怎、怎么了吗?”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做那种决定?我走了我爸要怎么办?让他一个人孤独终老吗?苏琼眉头越皱越深,僵持了一会儿扭头就往回游。   ——一直都相信二次元是真实存在的,但那并不是苏琼可以触及的世界。   ——很希望去业君的世界,这种情感没有作假,但是相比之下,苏琼根本无法放下自己的爸爸,唯一的亲人。   ——业君是隔着纸张认识的人,爸爸却是日日夜夜陪伴着自己的人。   ——虽然就这样决绝地放弃去见业君的机会,但是……如果真的去了那里,苏琼一定会不安和惶恐。   ——毕竟,那是不属于自己的,二次元世界。   见苏琼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小优急了,从后面游上来咬住苏琼的衣角不让她继续往前,一边口齿不清地解释:“别走啊!去暗杀教室的世界是有时限的,不可能让你一辈子呆在那里,而且也许赤羽业根本连看都看不见你……”   苏琼顿住了动作,回头迟疑地看着眼中似乎有泪水的小优,小心翼翼的:真的?   “能否去那个世界、能否留在那里,完全是取决于你本身对于那个世界的感情深厚与否,我能做的,只是为你敲开那一扇通往那个世界的大门而已。”   但是……为什么?   小优再一次笑了,笑得温柔,笑得让苏琼再次有了一种哭泣的冲动。   “这是送给你的十五岁礼物。”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苏琼闭上眼睛,只觉得身体失重似的不停地往下掉、往下掉。有强大的气流托住她的身体,小优的声音由近至远,模糊得只能捕捉到些许片段:“小琼……爱你……”   眼泪从眼角滑落,融进了蓝色的水中。   哗啦啦的,恍若是在为她保管这个埋藏心底已久的秘密。   ****   哗啦一声,苏琼咳嗽着从装满水的浴缸里爬起来。身上的衣服全部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周遭空气干燥而温热,倒是不会觉得冷,只是觉得很难受罢了。   苏琼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眯起眼睛环顾着所处的环境——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洗手间了,洗漱用品一应俱全,房间里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可见主人有经常在使用这个地方。苏琼扒拉着浴缸的边沿,神情还有些恍惚。   这是哪里?   穿越了吗?来到业君的世界了吗?   那么,自己此刻是在哪里呢?   迷茫无措迅速占据了大脑所有的角落,苏琼动了动手指,一个喷嚏已经自然而然地跑了出来。颤着身体环抱住自己的双臂,苏琼从浴缸里软手软脚地站起来,迟疑了一下还是拿着架子上挂着的干燥浴巾裹住了自己。   说实话,到目前为止,苏琼仍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为什么突然之间就穿越了呢?   苏琼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喉咙也开始发痒了——这说明她的身体状态不太好,如果再不找一身干燥的衣服换上,很可能就会感冒。   好吧,不管怎么样,先去找衣服换上再说……   苏琼支持着自己走在洗手间的门口,刚刚抬起手,门仿佛和她有心灵感应似的已经先她一步自动打开,一张陌生又熟悉的少年的脸突兀地出现在面前,苏琼瞪大了眼睛动作就自然而然地停住了。   对方看见浑身湿透的苏琼显然也是一怔,面色有些奇怪,赤红的眸和语气中都透露着些许戒备:“你是谁?”   而苏琼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不回话。   但是赤羽业看见她那一双漂亮的眼睛迅速地起了雾,看她的表情似乎是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说,可是突然掉下的眼泪却阻止了所有的话。   业君……   业君。   我终于,见到你了。   【TBC】 作者有话要说:     ☆、【04】36.4℃   【04】36.4℃   **[奇迹这种东西,总是存在于不现实的世界之中。]**   柔软的灯光揉散在皮肤上,晕开一弯金黄的河流。漆黑的发解散披在肩头,花洒喷洒下来的水顺着细腻的肌肤一路向下,毫无阻碍地在地板上砸开小小的水花。湿透了的长发纠缠在指间,白色的泡沫哗啦啦地乖乖滑落,黑发逐渐显现出其本来该有的漂亮模样。   苏琼闭着眼睛低着头,抱住自己瘦弱的肩头,眼泪不听话地从眼眶跑出来砸在地上,尽管这小小的泪珠和花洒喷出的水相比根本不算是什么。明明开心得连嘴角弯起来的弧度都忍不住,为什么还是会忍不住哭出来呢。   但是,就是忍不住啊……   从来没有想过,普通到别人见过她一面就会忘记的自己,居然有一天,真的可以来到二次元的世界,见到她最喜欢的业君。那个一头赤发的业君,那个会笑着捉弄别人的业君,那个中二到无以复加的业君……   越是在脑中勾勒出赤羽业的模样,苏琼哭得就越是厉害,双肩抖动的频率已经无法控制,心中用思念织缠出来的细密的网早已化作无边的海洋把苏琼那颗可怜的漂浮在海上的心给溺毙。   小声的哭泣、低声的呜咽被花洒的水声挡了个彻底,苏琼把脸埋进手掌里,仰起头任由温热的水冲刷着身躯,也冲刷去满脸的泪痕。呼吸显得只是徒劳,心脏剧烈跳动的频率已然占领身体所有的可以工作的器官。   不会明白的,没有体验过的人是不可能明白的。   那种“你以为永远无法相见的人出现在你面前”是常人无法的体会的、有多么的让人有想哭的冲动的经历。   日夜思念,爱意只能通过笔下来表达给冰冷纸张那边的他,痛彻心扉的感受。   奇迹真的会出现吗?   过去的苏琼,从来不相信奇迹这种东西——越是长大,心中的快乐、童真也就被磨灭得愈发彻底,那边无边无际的胡思乱想,那些觉得自己是主角的中二想法,那些对异世界充满渴望的执着,都在如同温开水一般流淌的岁月之中被带走、蒸发殆尽。   奇迹这种东西,总是存在于不现实的世界之中。   人长大的过程,就是把眼睛里的天真、幻想渐渐磨灭的过程。   而幸好,随着长大却依旧怀着对于二次元那样不变、甚至比小时候更要深更要热烈的热忱的苏琼,并没有丢失这样的初心。   似乎,这样的苏琼得到了回报。   伸手关掉花洒的开关,苏琼一点一点认真地擦干自己身上的水珠,拂去台上的镜子里的水汽,但即使如此被雾气氤氲了眉眼的苏琼还是看不真切镜子里的自己……并没有关系,苏琼微笑着,对着自己做口型:   加油,祝你好运,苏琼。   ****   赤羽业坐在客厅翻着一本根本看不懂的书,目光虚浮着,视线偶尔飘向正有哗啦啦的水声传来的卫生间,眼里浮起淡淡的疑惑,很快又逼着自己把视线转回到眼前的书本上。然而这样的行为并没有实际性的用处,这样强迫了自己几次,意识到心烦意乱的自己根本看不进去这一事实的赤羽业干脆把书一丢,躺在沙发上盯着客厅里的挂灯发呆。   刚才游戏打到一半就听见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水声,赤羽业平日一个人住在家里已经习惯,突然听见这么奇怪的声音,是个人都会觉得去看看才放心,结果……一打开门,看见的居然是一个矮他半个头的不认识的女孩儿。   黑发披肩,过肩没有几公分,标准的东方人长相,说不上有多漂亮,但是五官组合到一起就能让人莫名地觉得很舒心,眼里的怯懦让人不禁联想起被关在笼子里无措的小白兔,可爱又有一种让人想蹂|躏的冲动。   脸部线条像是被人刻意勾勒得柔软一般,她整个人看起来都透露着一分淡淡的温柔,通红的脸颊更是为她添了一分柔弱的感觉。   她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赤羽业想到什么似的偏过头往里一探,原本没有放水的空荡荡的浴缸此时溢满了水,从浴缸到女生站着的地方漫出了一条水路,而她身上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   很快,湿意从她那里蔓延至赤羽业那里。赤羽业蹙起眉头,不着痕迹地拉开与她的距离,戒备道:“你是谁?”   眼前的情况显然超出了赤羽业的理解范围——她不可能从客厅光明正大晃进卫生间,不然一直呆在客厅的赤羽业一定看得见;如果说她是从窗户爬进来的,确实说得通,但是把浴缸放满水又是什么个情况?现在的偷窃流行下手前洗个澡?那怎么会有人蠢到洗澡都不带衣服的?   再者,眼前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小偷或者是强盗。   不然,也不会用这样清澈的眼神看着自己——一般的小偷看见家里有主人应该第一反应就是直接挥拳了吧?然而这家伙就一直站在他的对面,呆呆地看着他。   接着,忽然之间眼睛里浮起一层雾气,如小兽般的呜咽从喉咙里传来,似乎是要把哭腔和情感一并压抑回去,急促的抽气声让赤羽业顿时有些慌了神:喂喂这样的神转折是怎么回事啊?   这样的表现很快就让赤羽业有了“她不是什么坏人”的判断,想扶住她的肩又觉得不大合适,眼珠子一转,赤羽业沉声说:“你等一会儿。”   回来的时候,女生一动也没动,睁着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赤羽业,莫名其妙的眼神让赤羽业觉得一阵心堵。偏过头不去看不该看的、因为衣服湿透而紧贴在身上的部位,赤羽业继续开口:“先进去洗澡把衣服换了,先穿我妈的,出来再谈。”   二话不说把门拉上,动作怎么看都有些张皇失措。   赤羽业隔着门听见了对方低声的道谢:“谢谢……业君。”   疑惑像是个泡泡,咕咚一下从心底冒出来:她怎么知道我叫“业”?   还有……那一种经历了千辛万苦才见到我的激动又复杂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飘飞的思绪随着“咔哒”的解锁声传来而如气泡般啪的消失,赤羽业惊得睫毛一颤抬眼望向声源处,瞥见刚才的女生正穿着不合身的大人的衣服,擦着头发,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客厅里看。   视线对上赤羽业的时候,少女蓦地一惊而后便紧张地低下头。从赤羽业的角度看过去,很容易就可以看见少女正绞着衣角,双脚并拢站在原地,半垂着头拒绝与他对视,咬着下唇的动作泄露了她故作平静的紧张。   她身材算是娇小,赤羽业母亲的衣服套在她的身上松松垮垮的,腰部肥了一圈,袖子、裤腿都是往上绕了好几圈才堪堪地露出白皙的手脚,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北极里的企鹅,而她局促不安的样子又把赤羽业脑海中的这个印象加深了不少。   察觉到对方的紧张,一直处于疑惑状态的赤羽业倒是意外地轻松了不少,噗嗤一下笑出来,猩红的眸中也染上了丝丝笑意:“嘛,别站在那边了,过来这边吧。”   非常善意的话,和苏琼印象中张扬跋扈有一点不爽就立刻开启毒舌的赤羽业会说出的话简直就是差了一大截,本来就已经做好了接受赤羽业尖锐的审问的苏琼对于赤羽业的温和显然有些吃惊……甚至,心底有着那么一点小小的欣喜。   不管过去、未来如何,至少这一刻赤羽业的温柔,只为她一个人绽放,只有她一人享受着这样的特权。   光是这样想想,苏琼就已然觉得来这一趟已经是非常值得了。   心情蓦地放松下来,苏琼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向赤羽业,意识到自己在缓缓接近自己的梦的她嘴角快乐地上扬,弯出一个温暖到不可思议的弧度,血脉里血液流动的声音和心跳愈发清晰起来,苏琼觉得自己的身体几乎要跳脱开自己的桎梏。   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脚步都在不知不觉之中加快了。   原来在这样强烈的感情驱使之下,什么样的思绪、命令都只是徒劳,只要知道自己想他、想见他、想站在他面前告诉自己喜欢他,身体就可以完全自己动起来。那种把对方当做自己的精神源泉和生活动力的感觉,如同绽放的烟火在此刻,在脑中达到最高点。   色彩斑斓。   苏琼不敢坐得离赤羽业太近,安分地坐在他的对面,理智告诉她,这也是赤羽业希望的位置:在不信任对方的时候,面对面谈话显然是最让人安心的方式。这样,方便赤羽业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眼中的所有的东西,从而判断她是否在说谎。于苏琼而言,突如其来的美好更像是一场容易幻灭的梦。   所以才不敢靠近,才不敢触碰。   苏琼怕一用力,这样的梦就会如同易碎的泡沫一样从眼前消失。   赤羽业的坐姿很随意,一双眸子锁在她的身上,一手抚着下巴有节奏地敲打着自己的唇,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发问比较好。苏琼不急不躁,光是往那里一坐就有一股柔和的气场散在周围,低眉顺眼的安静模样简直就像是一幅画。   “那么,我开始问了哦?”赤羽业清清喉咙开口。   苏琼点头,不做声。   “你是谁?”   “我叫苏琼,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中国,”苏琼抬起头,看见赤羽业在听见她的名字后整个人都僵硬了,整张脸都写满了错愕,知道谁都暂时无法接受另外一个世界的设定,苏琼安抚道,“请不要激动,听我说完,可以吗?”   苏琼完全可以理解赤羽业的表情变化——如果哪一天,苏琼碰上一个自称是“来自异世界”的人,一定也会以奇怪的目光来打量对方,或许还会顺便考虑一下是否该把对方送去精神病院比较合适。   也清楚一般人无法马上接受这样的事实,所以苏琼也已经做好了和赤羽业打持久战说服他的决定。   谁知道——   “苏琼?”赤羽业缓缓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熟稔无比,似乎是早已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千万遍,好听低沉的声音有让苏琼头皮直发麻的魔力,“中国浙江的苏琼?”   苏琼一怔,下意识地回答:“是的……”   “刚结束了初二要升初三?”   脸上的惊讶已经掩藏不住,苏琼嘴唇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业君……怎么会知道?”   “是嘛,这样一来就确定了。”赤羽业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任务似的突然放松下来,整个人往后靠,陷入了柔软的沙发,忽视了背脊僵得诡异的苏琼几秒后又赶紧直起背,唇角一勾,阴霾和疑惑一扫而光的脸庞看起来熠熠生辉,他再次开口,口齿清晰,吐字缓慢——   “我相信,世界因为美好,是因为有你的存在。”   苏琼写满错愕的眼中,清楚地印出赤羽业的身影,而这一次,不再是隔着冰冷的屏幕。   看吧,你所有的情感,我都收到了哦……苏琼。 作者有话要说:     ☆、【05】36.5℃   【05】36.5℃   **[正因为有缺憾,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坐在书桌前,可以清楚地看见雨水从屋檐处滑落,快速落下的轨迹变成一道白线在重力的作用下,在眼前一闪而过。窗前的树比屋顶还要高,微微弯着腰,像是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雨点打在叶子上,噼里啪啦的响声响成一曲悦耳的歌曲。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熄了夏天嚣张的气焰,原本都要进入预警范围的温度直线下降,不需要站在外面都可以感觉有凉意扑面而来。这对于被炎热的夏日折磨得快要发疯的大家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柔软轻薄的空调被盖在身上,轻得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实质性的重量。房间里的窗帘拉了起来,一点阳光都不泄露,遮得严严实实。睁眼,几乎都看不清景物,只能依稀辨认物体的形状。   躺在床上的苏琼闭着双眼,呼吸不稳。黑暗中,看不清她通红的脸颊。可在这寂静的环境中,苏琼急促的呼吸却显得极为刺耳。门忽然打开,一道光亮顺着门缝挤进来,随后一道颀长的人影在地板上投射出了一大片阴影。   赤羽业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取下苏琼额上的湿毛巾后接着把手上装着冰块的袋子搁到苏琼的额头上。做完这一切,赤羽业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手掌贴上了苏琼滚烫的脸颊,不安地蹙眉。   外面的温度是降了下来,苏琼却出乎他意料地发起了烧,一烧还直接烧到了三十九度——就好像上帝把所有外界降下来的温度全部加在了苏琼身上。   烧得又是虚弱又是神志不清的苏琼拉着赤羽业的手臂,死活不肯去医院。赤羽业拗不过她,喂了点药就把她安置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了。吃了药,苏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但是因为感冒缘故呼吸不畅,睡得也是极不安稳。   刚刚拿过冰冷的袋子,赤羽业的手掌此刻冰冷一片,半梦半醒的苏琼下意识地把脸颊贴上了赤羽业的手掌,本能顺着舒服的温度地蹭了两下。   赤羽业面上一僵,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去,随后又似乎察觉到苏琼的不安一般,缓缓地把手贴在她的侧脸上。   蹙起的眉头稍稍放松下来,苏琼弯起眼睛,借着漏进来的光可以隐约看出来,她的表情很是满足。   赤羽业放弃了自己喜欢的游戏和漫画,就那么安静地坐在苏琼身边的黑暗里。   他觉得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   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而去。   或许是中二的缘故,赤羽业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普通,虽然不至于“我会成为拯救世界的神”这样的重度中二,但一直觉得自己不寻常是肯定的。但是赤羽业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收到异世界来的信……或许从收到第一封信开始,就注定了他接下来的人生不会是普普通通的一帆风顺。   不是没有猜想过有别的世界存在的可能性,不是没有猜想过有别的世界的人,赤羽业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才是存在于二次元中的虚假人物?不……谁说他是虚幻的?只要他自己拒绝承认,他就绝对不会是二次元人物。   呵,他可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类,怎么可能是人家笔下创造的人物呢?   这种想法虽然在知道苏琼的存在之后都没有实质性的改变,但是实际上,苏琼的信和苏琼这个人,都给他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二次元、三次元、次元壁,这些词时刻冲击着赤羽业原本坚定的想法。   浮云黏在天空中,变换着各式各样的形状,一如赤羽业眼中的情绪。   本来还想和苏琼好好谈谈这方面的事情——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不只是国与国之间的距离,还有世界与世界、次元与次元之间的。不管是文化,语言,思想,甚至是世界观,都是完全的不一样……   谁知道就在赤羽业坦白自己收到了信之后,苏琼就干脆地烧得晕了过去。   赤羽业根本没有把握苏琼可以适应这个世界。   从一开始,在和苏琼的相处之中,赤羽业就处于完全被动的状态:他不知道苏琼长什么样,他不知道苏琼的性格如何,甚至不知道苏琼过着怎样的日子;相反,苏琼可以隔着屏幕看着他,随便打开游览器搜索一下就可以看见赤羽业的资料……这样一比,赤羽业完全没有隐私——星座、血型、爱好,甚至是所有的想法,都会暴露在苏琼的面前。   苏琼对赤羽业的了解远超赤羽业对苏琼的了解,因为二人的不平等的地位。   不甘心啊……   赤羽业那么努力地想从苏琼写的信中挖掘所有和苏琼这个人本身有关的信息,苏琼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可以了解他的全部信息。由此而来的问题便是……苏琼喜欢赤羽业,这一个命题是建立在赤羽业是个动漫人物的基础上的还是真的是把赤羽业当成活生生的人?   这是赤羽业一直以来都没有想通而且一直想问的。   但其实他知道,也许苏琼本人也不清楚这样的喜欢来自于何处。   坐在床边曲起腿靠在床头的赤羽业疲惫地长叹了一口气,左手揉了揉不适应黑暗而有些不舒服的眼睛。耳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赤羽业还未抬眼,右手手掌已经被一只细腻的手掌握了个彻底,小小的手如同蜘蛛网似的罩住赤羽业的,渐渐收紧。   发烫的手上有些汗湿,染湿了赤羽业的手心,也烫得赤羽业有些松怔。   没有十指相扣,更没有调情或是暧昧的意思,苏琼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最近的温度相对来说比较低的物体,然后便是吃到了糖就不肯让对方离去似的任性地微微用力起来,口中喃喃的低语溢出唇边:“业君……”   “嗯。”   赤羽业懒懒地应了一声,低头看苏琼半隐匿在黑暗中的面颊,伸手把苏琼汗湿的发拨到一边。   “业君,我很想你……”   苏琼开始说胡话,一句话吞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怎么听都是含糊的。   赤羽业只好按着苏琼的手,柔声安慰着看起来极度不安的苏琼:“乖,我在这里。”   尽管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根本不像是自己。   ****   苏琼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窗外路灯亮光渐渐强了起来,从赤羽业家延伸到看不到尽头的远处,温暖柔和的光像是握着夜明珠的姑娘,耐心地等在那里,为在夜晚行路的行人照亮前行的道路。月光宁静,倾泻了一地的银河,踩碎了的眼泪似的。   许是发了烧的缘故,苏琼觉得浑身无力,爬起来的时候头疼骨头疼,全身上下都隐隐作疼,踩在地面上更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一双腿软得和没有骨头没什么差别,根本使不上力。   苏琼身上全是汗,刚换上的衣服睡了一觉起来早已湿了个透,半贴在身上十分不舒服。苏琼扶着墙,拖着酸软的身体在客厅里找了一圈都不见赤羽业的身影,空空荡荡的大房子让人很不舒服。   ——赤羽业不知去向。   认识到这一点的苏琼心里有些恐慌也有些失落,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认识的人此刻不知所踪,苏琼抱着自己的手臂,心中明明告诉自己“要冷静,业君只是出去了一趟而已”,大脑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构想起“如果业君不回来了怎么办”这种可怕的猜想。   传说中的雏鸟情节,不仅仅适用于鸟类,同样适用于人类。   就像是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赤羽业的苏琼,她在心里已经下意识地把赤羽业当成了不一样的存在。   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终于忍受不了的苏琼起身去卫生间冲了个温水澡,出来的时候赤羽业仍然没有回来。于是坐立不安的苏琼开始卷起袖子收拾起赤羽业的家——大概是常年一个人住,赤羽业家里乱得有些不像话,衣服、杂志乱丢是常态,厨房里更是锅碗瓢盆一堆,池子里塞满了未洗的碗。   冰箱里面除了摆着一瓶快要过期的牛奶外,空空如也。   苏琼无奈地摇摇头——虽然知道这个年纪的男生基本上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样子,但是亲眼看见赤羽业的生活模式也是这个样子,顿时也有一种幻想破灭的幻灭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似乎隐隐有些失落,又感觉这样才是正常的、三维的赤羽业,而不是屏幕上只能看见一面的二维的赤羽业。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真的来到了赤羽业的身边了呢。   苏琼满意地弯弯嘴角。   人本身就有千万面,正因为人类的复杂,才会构成这样有趣的社会。上帝造人的时候,必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人是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是善与恶的结合体,是坚强与软弱的结合体,是多种性格的结合体。   人类喜欢一个人,通常是喜欢他的一方面——或许是因为他歌唱得好,或许是因为他的演技很好,又或许他的脾气很好。而一旦,当你发现他有着不好的一面——如同吸毒这样的恶习一样,你又会像当初喜欢他就喜欢他的全部一样否定掉他所有的好,开始讨厌他甚至厌恶他。   但是仔细闭上眼睛想一想,这样子真的公平吗?   没有人是完美的,即便是看似完美的二次元人物,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也一定有着各种各样的缺憾。   大概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什么叫做“缺憾的美”。   正因为有缺憾,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所以,苏琼才不会因为赤羽业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就不再喜欢赤羽业了。   干活干到一半的苏琼正在发怔,门吱呀一声已经被打开,带着浓浓调侃意味的话语伴着赤羽业身影的出现而在门口显现:   “晚上好,田螺姑娘。”   赤羽业站在暖意洋洋的灯光下,笑得比天使还温柔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五章补齐!   Sky请记得你的承诺哟~!   ☆、【06】36.6℃   【06】36.6℃   **[这世上真的有一种感情可以打破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间的次元壁。]**   这么清醒地面对着赤羽业,苏琼心中既是紧张又是兴奋。   平静的心情,在见到赤羽业之后,像是突然之间火山喷发一样,岩浆从胸口喷薄而出,沿着四肢百骸肆意流淌,所过之处皆是兵败如山,缴械投降。苏琼深吸好几口气,握住自己的手,才能让自己保持着该有的冷静。   赤羽业站在厨房里,背影看起来忙忙碌碌,有隐约的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传来,暖洋洋的气息在屋子里渐渐散开。灯盏洒下柔和的光亮,把低下头的赤羽业眼睛处打上恰到好处的阴影,颤抖的睫毛上碎落了点点闪光。   苏琼坐在沙发上,踌躇了一会儿,干脆站到厨房门口,束手束脚:“业君,要不还是我来吧?”   赤羽业瞥了一眼苏琼局促不安的模样,哑然失笑:“你很紧张?明明刚才收拾我家的时候还那么的神态自若。”   “……唉?”苏琼怔了一下,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烧了起来,低下头嗫嚅道,“紧张,是有一点,因为、因为……是第一次看见业君啊。”   赤羽业眯眯眼,手下的动作一下都没顿。   干脆利落地把胡萝卜在水龙头下洗干净,轻轻地甩了几下,随着水分的脱落,红红嫩嫩的胡萝卜就被赤羽业摆上了砧板,手起刀落之后,萝卜乖乖地变成了大小统一的萝卜丁,在砧板上排着队等待下锅。   刺啦一声,萝卜泡进油锅里,刺鼻呛人的油烟一下子把赤羽业整张脸熏得看不清模样。   温度逐渐升高,赤羽业额头上有隐约的汗水,站在门口的苏琼都可以感觉到热气的扑面而来。   但是……感觉不赖,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家的感觉了。   油烟散得差不多的时候,赤羽业终于得空分心转过头来和苏琼说话:“不是第一次看见我吧。如果照你的说法,‘我是个动漫人物’这一条成立的话,那么你应该见我很多次了吧。而相对来说,我才是第一次看见你的那个人,所以说——”   苏琼眨眨眼,有些意外赤羽业这么快就可以接受这样的说法。   “——所以说,该紧张的人是我,而并非是你。”   赤羽业把完成了的蛋包饭乘到盘子里,往边上一放,一抬下巴示意苏琼把碗筷摆到桌子上去。端起盘子的时候,热气腾腾的蛋包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本来就已经饿坏了的苏琼这时内心更是煎熬,美食当前又无法开动的痛苦你不懂。   苏琼托着下巴,视线追随着赤羽业挥舞锅铲的动作,心中有一丝不可思议的暖洋洋的情绪涌上心头,眼中也不自觉地染上了丝丝温柔。   不管怎么想都太神奇了不是吗?不管是能从三次元来到二次元这件事情,还是赤羽业此刻居然会站在厨房里做菜,都是过去的苏琼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突然一下子,幸福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砸到了自己的头上,直到现在,苏琼都觉得这美好到不能更美好的场景只是太过思念业君的一场美好无比的梦境而已。   也许……一睁开眼睛,面对的就又是那个熟悉无比的天花板,就会发现,自己其实还是睡在自己的床上的。   然后得来不易的幸福生活又会化为抓也抓不住的泡影。   “在想什么呢?”   材质为陶瓷的盘子在桌上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响声把神游在自己世界的苏琼的思绪唤了回来,后者傻呆呆地看着赤羽业毫不在意地在围裙上擦擦刚洗过的手,拉开凳子在苏琼对面坐下来,拿起筷子,察觉到苏琼的目光还粘在他身上时,疑惑地问:“怎么了吗?”   苏琼肩膀缩了一下,似是受了惊似的:“没有……只是稍稍有些吃惊,业君居然会自己做菜。”   “那种事情的话,你看公式书不就可以知道吗?”赤羽业理所当然地回答,“我想公式书上一定把这些东西写得清清楚楚吧。”   “虽然确实是有提到业君喜欢自己做菜这样的设定,但是果然还是自己亲眼看见才会觉得那是真的呢。以前一直都不觉得业君会是这种贤妻良母类型的人呢……”一提起这些,苏琼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话也变多了。   “那么在你看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琼伸出食指点着自己的下巴,做出一副苦恼的模样:“是个很厉害的人,从暗杀方面来说,而且为人比较嚣张……嘛也许可以称之为狂傲?非常聪明,但是不喜欢读书,有正义感,还有——中二。”   “如果这些都是夸奖的话,”赤羽业颇有些无奈地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吧。”   苏琼赶紧低头扒饭,把自己发烫的脸藏在碗里面。安静地吃了一会儿饭,苏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业君,你现在在读什么?”   提起这个,赤羽业的心情似乎就变得不大好了,嘴角的笑容有些讽刺的味道:“我?我被停学了呢,被那个让人恶心的家伙。”   那个家伙……是指D班的班主任吧?刚开始说会一直帮业君最后却因为业君殴打A班的学长而突然翻脸的老师?苏琼深吸一口气,这下也能明白为何赤羽业情绪波动如此之大,从老师看好的优等生掉到E班差生,这是谁都无法接受的事情吧?   不过,对于赤羽业来说,无法接受的,是原来老师的人前人后的态度变化——这让中二属性的赤羽业觉得无法容忍。   苏琼安抚性地笑了一下:“不要想太多哦,业君,接下来的E班生活是很有趣的——请不要对所有的老师有抱有这样恶意的想法,因为你马上就会意识到老师是多么温暖人心的生物,尤其是你接下来会遇到的那一位。”   赤羽业往椅背一靠,显然是没把苏琼的话往心里去,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是吗。”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说服不了业君的,”苏琼收拾起碗筷,“等到业君自己亲眼见到那位亲爱的老师就明白了。”   赤羽业看着苏琼笃定自信的模样,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苏琼,我去E班之后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或许活在椚丘中学的主校舍,真的没有在旧校舍里来得轻松?但是仔细想想,似乎真的不大可能,毕竟E班是被所有学生欺凌的存在。   那一句“苏琼”叫得熟稔无比,让苏琼心头一颤,怔了一秒,低下头的苏琼压下心头的悸动,调整好自己的语气才抬起头,笑容温暖柔软:“非常有趣的事情哦,是暗杀老师呢。”   ****   清晨,太阳慷慨地把日光洒在街头的每一个角落,即便是最最灰暗处也有肉眼可见的光亮。稍稍带着热意的风带走街上的每一颗灰尘,街旁有私家车开过,碧绿的树吸收了所有的尾气,却依然挺拔坚强。睡了一晚起来的这个小镇似乎和人类一样,懂得修生养息,和昨日傍晚一比,变得精神奕奕了不少。   昨晚,赤羽业询问了苏琼关于两个世界的事情,在问到“在这里呆多久”的问题时,苏琼顿了一下,却无法给出确定的回答。一人孤身来到异世界,身为中学生的无身份少女的苏琼根本无处可去,赤羽业打算暂时收留苏琼。   所以,二人这是走在去为苏琼采购生活用品的路上。   苏琼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事实如此,但其中也存在着苏琼的私心。   就是非常地想要就这样自私地顺从自己的想法,和赤羽业靠得更加近一些,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但与此同时,苏琼也觉得很不安:明明已经来到赤羽业的身边了,明明已经打破了次元壁,而自己却还想和赤羽业更进一步,这会不会太自私,太卑鄙,也太过分了?对于同样喜欢业君却无法见到本人的大家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呢?   大家对业君的喜欢,都是一样的呢。   但是为什么,能见到业君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呢?   明明,苏琼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了啊。   “又在想什么?”   苏琼无意识地喃喃着:“我在想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来到这里见到业君……”   话到一半,苏琼才突然住了嘴,回过神来看着挑了挑眉的赤羽业,微微有些紧张。   赤羽业没有看她,反而慢慢悠悠地抬着脚继续往前走,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喊道:“苏琼?”   “是的。”苏琼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回答。   “我的人气高么?”   “唉?业君是人气投票第一名……”   “也就是说喜欢我的人很多咯?”   “是这样没错。”   “会有人和你一样给我写信么?”   “一定会有的。”   “那么会有人和你一样每个礼拜一封并且坚持一年以上吗?”   “……我想,是有的吧。”   赤羽业停下脚步,看着苏琼不确定的表情,眼神冷静,似乎是在分析一道有着标准答案的数学题:“对这个世界的热爱、执着,是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钥匙,在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些的情况下,却只有你一个人来到这里了,答案其实很明显的吧。”   苏琼的眼里写满了怔愣。   “为什么你写的信我可以收到?为什么你可以来到这里?如你所说,次元壁是隔绝我们交流的存在,那么……”   突然之间就回忆起了给赤羽业写信的日日夜夜。   有时候,是在副科的课上,顶着老师如炬的目光写;有时候,是在回家的车上,在信纸上垫着厚厚的书写;有时候,是在做完作业之后的睡前时间写。日光、灯光、目光,交织成了苏琼刻意把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的唯一光源,赤羽业的存在是她的执念,是她的愿望,是她一直不肯放弃的希望。   别人的不解和嘲讽如海潮一般扑面而来的时候,是赤羽业支持着苏琼走过了那么多不为人理解的时光。   对苏琼来说,赤羽业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动漫人物那么的简单。   自然而然,过去的苦乐酸涩涌上心头,苏琼就有了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有多少次想过放弃,但是一想想赤羽业那样的笑容,苏琼就有了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   “你相信吗,这世上真的有一种感情可以打破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间的次元壁,”苏琼眉眼之间满是平缓柔和,“我就是凭借着这样的感情,来到你身边的。”   微风拂过,苏琼没有束起的发轻巧地荡起,阵阵清淡的发香扑面而来。   现在才记起来呢,从见到业君开始,就没有好好地、认真地做过自我介绍呢——   “请多指教,业君。”   苏琼对着赤羽业鞠躬,姿态是前所未有的虔诚。   阳光正暖,美好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07】36.7℃   【07】36.7℃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不存在的存在。]**   超市窗明几净,地面干净得几乎可以照出人影。货架上整齐地摆着各式各样的货物,从食品零食到日用百货一应俱全,和中国的超市一比乍一看并没有多大区别,空气倒是要清新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问题导致。   货架上的不少产品苏琼都没见过,偶尔看见中国也有的产品就会停下来细细地看一会儿,怀念一下自己的国家……真是的,才来到这里多久啊,居然就开始怀念起自己的家了呢,不过这也难免,那个毕竟是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光是握着包装,心脏就已经不自觉地柔软了下来。   待在陌生的地方,身边站着陌生的人,呼吸着陌生的空气,体验着陌生的生活……一切的一切,都让苏琼有些惶恐不安。褪去了初次穿越和见到赤羽业的喜悦,深重的思念却紧随而至,时时刻刻就像是一块吸了水的海绵不断发胀。   苏琼呆呆地蹲在货架边上,看着自己的手默默地发呆,直到赤羽业的声音传来才猛地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苏琼站起来,却因为蹲得太久而双腿发麻,一时之间没有站稳,身子一歪撞上了货架,零食噼里啪啦倒了一地。   有工作人员闻声赶过来,苏琼肩膀缩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满是窘迫,急忙蹲下帮着捡东西,边道歉:“对不起,我不小心……”   “奇怪了,”工作人员看都不都苏琼,一个人奇怪地嘀咕着,“好好的怎么东西会自己掉下来?明明附近都没人来着……”   苏琼去拿东西的手就那么晾在了空气里。   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呆怔的苏琼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在工作人员的眼前试探似的挥了挥手:“你好,你……看得见我吗?”   工作人员视线没有丝毫的转移,他专心致志地低头捡东西,对苏琼视而不见。   “苏琼?”   视线里出现一双熟悉的鞋子,视线上移,出现在视线范围里的是一头赤发的赤羽业。他在已经捡得差不多的货物那里扫了一圈,疑惑地冲苏琼扬了扬眉头,冲着她伸出手:“快点站起来吧。”   苏琼抬头看着赤羽业,不说话,眼里装了很多赤羽业看不懂的东西。   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一股不祥的预感渐渐浮上赤羽业的心头。   短短几秒后,终于把所有的东西都捡起来的工作人员揉了揉发酸的腿,奇怪地看着赤羽业:“这位客人,请问你在对谁说话呢?”   他顺着赤羽业呆滞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的只是远处打着促销广告的小摊位。   赤羽业依然看着苏琼,哑然:“我……”   工作人员微笑着走开了。赤羽业呆呆地把手收了回去,苏琼缓缓站起身,出神的双眼盯着光洁的地板,上面清楚地倒映着赤羽业不管何时都很帅气的影子……但是,只有赤羽业的,没有苏琼的。   暖和的晨光洒在地板上,把每一个人影都映照得清晰无比。   每一个人都把自己的影子踩在脚下,可是苏琼的脚下什么都没有,只有光洁清晰得可以照出人影的地板。   什么,都没有。   二人静静地对视了很久很久,苏琼眼神沉得可怕,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前跑,看见第一个年级差不多的中学生后,苏琼上前想要抓住她,却发现自己的手如同鬼魂一样的穿过了那个少女的肩膀,自己的手由实体转为透明,放开后又变成实体。   “你好”这样打招呼的话就这样被扼杀在喉咙里。   抿唇,抿唇,抿唇,把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苏琼不死心又去找下一个路人,明明手脚都在颤抖却还努力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起来,扭曲的世界在苏琼眼里根本无法看清,不停地往前跑,苏琼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试图引起大家的注意。   没有人看她。   没有人能听得到她。   没有人注意她。   苏琼就像是一只从异世界而来的孤魂野鬼,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以为自己活了过来,实际上却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的人们根本看不见——因为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苏琼不能触碰他们,不能打扰他们的生活,因为苏琼根本无法做到。   她本身就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   原本的美好的梦境就被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事实打碎,展现在眼前的是撕开了的伤口,鲜血淋漓的,提醒着苏琼一切不过都是虚假的存在。   这世上从来都不存在这么便宜的事情,这就是穿越要付出的代价。   背井离乡、忍受无人可见的孤独、只能和赤羽业相依靠、无法像个人一样真正地融入这个世界……这是这次经历教给苏琼的第一课。这个世间本身就是公平的,想要得到什么,就必然得付出相同的代价。   这很公平。   可为什么苏琼还是那么难受,难受得连眼泪掉下来都没办法控制呢?这明明是再正常不过了的事情不是吗?   别哭。别哭。别哭。   没有人看得见你的眼泪,更没有人会来安慰你。   你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孤身一人。   急速的奔跑被身后的一双臂膀截停,对方用力地握住了苏琼的双臂强迫苏琼转过身来看着他,拥入怀中的那一个瞬间,滚烫的眼泪打湿了赤羽业胸前的衣服。苏琼死死地抓着赤羽业的手臂,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乖,没关系的,”赤羽业轻抚着苏琼的背,低声安慰着,“没关系的,我看得见你就好了,没关系的。”   泪眼朦胧之中,苏琼看见窗外原本明媚的天空忽然之间乌云密布。不消片刻,豆大的雨点就争先恐后地从云里跳下来,砸在玻璃上,划过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像是丑陋的疤痕。雷声轰鸣,狂风大作,声音仿佛就是野兽的悲鸣。   如果连上天都可以读懂我的痛苦而下一场雨的话,为什么不能让这里的人看见我呢?是不是我就注定只能活在业君一个人的记忆里?   苏琼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不存在的存在。”   赤羽业无言地紧了紧手臂。   ****   雨势极大,但夏季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不消一会儿,天空就已经放晴,恢复了原本透彻的蓝色。干净得如同最纯净的蓝宝石,纯粹的蓝映在苏琼的眼眸中,温柔无比的颜色。有鸟儿飞过,叫声令人心旷神怡。雨下过后的空气清新而自然,深深吸进一口,似乎可以把肺里的污浊和心里的不愉快全部清除干净。   一杯温热的奶茶被修长的手握着递到眼前,苏琼眼睫一颤,伸手接过,低低地说:“谢谢。”却没有喝,只是把奶茶捧在手里,好让自己冰冷的手心稍稍暖和一点。   “苏琼,不要想太多。”赤羽业看着坐在台阶上低头不说话的苏琼,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心里却知道这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刚刚,得知只有赤羽业看得见自己的苏琼陷入了恐惧和惊慌的死局之中,无处可去的自己怎么看都像是传说中的游魂。然而赤羽业的拥抱和那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多多少少地冲刷掉了苏琼的不安和害怕,现在几乎已经平静下来的苏琼只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送苏琼穿越的时候,小优几乎什么都没有告知,但是曾经的一句话在绞尽脑汁的回想中浮现在脑子里——“也许赤羽业根本连看都看不见你。”   看不看得到,是连小优都不知道的事,也就是说,这根本就是由她本身来决定的。   或许,就像是银行里的积蓄一样,积攒的钱足够买一辆车却不够买一幢房子。苏琼对赤羽业的感情已经积累到足够让他看见自己,却不足以让这个世界的人都看见自己……这是一样的道理。   “对不起,业君,”苏琼揉了揉发酸的膝盖,勉强地笑了一下,“刚刚的我太失态了,让你担心了实在是抱歉。”   赤羽业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   苏琼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拍落了身上的灰尘:“我们走吧。”   不敢说“我们回家吧”这样的话,因为那个根本就不是我的家。连这个世界都无法融入的我,怎么敢恬不知耻地把业君的家说成是自己的家呢?又涌上来了,心底空落落的,完全没有归属感的心情……实在是糟糕透顶。   脚踝处忽然传来一阵痒意,湿湿的绒毛轻巧地蹭着露在外面的脚部皮肤。苏琼低头看,脚边有一只瑟缩成一团、通体黑色小猫,它正伸出粉嫩的肉掌在苏琼的脚背上落下一个脚印,黑黑小小十分可爱。   “业君,请等一等。”   苏琼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猫的脑袋,看着小猫舒服地眯起了眼,黄色的大眼睛半眯起来,差点把苏琼的心给暖化了。从刚买的东西里翻出一盒小鱼干,苏琼撕成小小的一条递到小猫的嘴边,后者颤着胡须闻了闻,最后心满意足地吞下肚。   吃完之后,它舔舔嘴唇,继续抬起头看着苏琼。   它的眼里清晰地映出了苏琼的身影。   苏琼鼻头一酸,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双手覆在小猫的背上,它没有反抗,半湿的毛发也染湿了苏琼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把小猫举起来,苏琼温柔地问道:“小猫,你愿意跟我走吗?”   它乖顺地喵了一声。   苏琼笑得很是开怀,转过头看着赤羽业,眼中满是期待:“业君,我可以带它回去吗?”   点头答应之后,晴空万里。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这绝对是我的恶意。   下一章有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漫画党猜猜看?   ☆、【08】36.8℃   【08】36.8℃   **[那是你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色彩斑斓又美好得仿佛一挥就散的彩虹挂在天空中。晴空露出了本来湛蓝的颜色,日头一点一点驱散乌云,显现出它本身的模样。池塘里的鱼探出头呼吸新鲜空气,随后畅快地一跃而起,在空气中划过美丽的弧度又摆摆尾跳进水里,宛如趾高气昂的大将军。苏琼怀中的小黑猫见状,不安分了,伸出爪子身体一展就要去扑,亏得苏琼眼疾手快才没让它一个跟头栽进池塘里。   抱着小猫的手紧了紧,苏琼却不敢太用力,生怕小猫脆弱的骨头在自己的手下断了。   本来可以直接回家,谁知道半路捡了这么个可爱的小东西,无奈的赤羽业只好脚步一转换了条街走,无物一身轻的苏琼就算是跟着拎着一大堆东西的赤羽业也是神色匆忙:“业君,我们要去哪里?”   赤羽业斜睨了苏琼怀中的小黑猫一眼,轻哼了一声:“去给它买东西。”   “……好像,是哦?”苏琼一惊,低头抱歉地看着一眼小黑猫,和无辜的后者对视着,吐吐舌头,“抱歉啦。”   苏琼从来没有养过宠物,也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所以看着赤羽业进了宠物店之后挑猫砂、猫砂盆、猫粮甚至逗猫棒等等东西而且万分熟练的时候,苏琼万分吃惊,扯了扯赤羽业的衣袖耳语:“业君以前养过么?”   温热的呼吸扑打在耳廓上,泛起一阵又一阵的痒意,赤羽业不自然地把头挪得远了些,趁着没人发现转过头来小声回答:“嗯,小时候养过一只白猫,在一起呆了好几年,后来它死掉了,为它挑东西的习惯倒是一直保留到了现在……你的猫跑了……”   苏琼一怔,回头一看,刚刚还乖巧地站在地上舔爪子的黑猫居然真的迈腿往门口走去。   因为没有人看得见苏琼,所以在进店之前赤羽业就叮嘱苏琼把猫放在地上,买完东西再抱起来。谁知道小猫就是天生闲不住,看看宠物店里有这么多同伴和好玩的东西立刻管不住自己了,这里挠挠那里摸摸。苏琼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又不能出手去碰它,又不敢大声说话——虽然大家也听不见。   小黑猫完全无视了苏琼,一只猫兀自玩得自得其乐,直到结完账的赤羽业伸手提起小猫就走。   小黑猫被这样一拎顿时不敢再造次,滴溜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苏琼,那副模样看得苏琼直心软,试探地问赤羽业:“业君,你提着它也很累了吧?不如……我帮你抱着?”   “你的意思是你想别人看见的是一只猫飞在半空中的灵异画面?”赤羽业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苏琼哑然地住了嘴,眸子里的光亮一点点地暗下去,眼中一汪沉静的海洋包裹住了所有的情绪。   赤羽业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句话戳到了苏琼的痛处,苏琼沉默不语的模样让赤羽业有那么几分的心慌,然而这些很快就被赤羽业抛之脑后——与其有时间去害怕倒不如想办法去解决问题——即使头脑灵活的赤羽业承认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孩子,尤其还是这一种内心柔软脆弱的女孩子。   小黑猫适时地挠了赤羽业手背一爪子,疼得赤羽业半挑着眉头嘶嘶地倒抽气,苏琼立刻紧张地转过视线来:“业君怎么了?”   赤羽业眼珠子一转,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万分嫌弃:“给你给你,这小家伙也就只听你的话了。”   温柔的触感又重新回到怀里,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似乎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苏琼也无法探知在对方眼里,自己和小猫究竟是什么样的形态。但是至少,怀中乖巧的猫咪给了苏琼极大的安慰,“只想要她”、“只喜欢她”、“只听她的话”这样的想法,让苏琼不再觉得这个世界上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来自异世界的苏琼,也是被需要的存在。   只要能够了解到这一点,就已经很满足了呢。   “为什么一定要把这只猫带回去?”赤羽业忽然打破了沉寂。   “也许是因为……”苏琼温柔地抚上小猫的背,眼神飘忽不定,“它是这世上除了业君外唯一能看见我的生物吧。”   赤羽业就那样站在雨后的阳光里,折射的点点光亮停留在翻飞的衣角上,赤红的眼中光亮逼仄惊人,他嘴角扬起一个足以惊呆苏琼的弧度:“怕什么?”   空出的一只手揉上苏琼的脑袋,头发上一下一下的用力却是温柔得不可思议,赤羽业借以这样的动作带给苏琼力量:   “这个世上,只有我能看见你,不就已经足够了吗?”   情绪被赤羽业所挑起,苏琼连何时嘴角扬起了笑容都不自知。   ****   苏琼为小黑猫取名“牛奶”——赤羽业还因此嘴角抽搐着和她争论了半天“为什么要给一只黑猫取名叫牛奶你这分明是在对它进行侮辱”。谁知道苏琼表面上看起来,实际上却是倔强得很,任由赤羽业怎么说都不肯改名字,还非常义正言辞地回答:   “我相信它的内心一定和牛奶一样洁白。”   赤羽业:“……我觉得你的中二程度可以和我一比。”   “本来就是这样,”苏琼帮刚洗完澡的牛奶擦着身子,眼神却是成熟得不像个孩子,“就像这世上的人一样,表面上看起来善良的人也许内心在腐烂发臭,外表丑陋的人却总是拥有着美丽善良的心灵——可惜的是,这个世上看脸看得太多,通常第一眼就可以决定他人对你今后的印象如何,多少没有实力的人单凭这一张脸就可以比别人活得舒服百倍。”   赤羽业以为收到了苏琼那么多信的自己一定是非常了解她的,然而此时此刻他才发现,除了苏琼在信中所写的学校生活和家庭背景,赤羽业一无所知。   温柔的苏琼发自内心地爱着这个世界,但同时,也为这充满恶意的世界感到深刻的可悲。   痛苦又纠结,无法停止的镌刻在骨头里的爱恋。就像苏琼喜欢赤羽业,明知道飞蛾扑火,明知跨次元是比跨物种还要不靠谱的存在,但是苏琼毅然决然义无反顾。   赤羽业也无从得知为何苏琼的想法如此的难以捉摸。   但或许,人的天性就是如此。   沉默的空档,门铃突兀地响起来,惊得苏琼和赤羽业皆是身躯一抖,对视了一眼,苏琼用毛巾裹住小猫,自己安静地站在一边充当背景。看着赤羽业把门打开,逆光站立着一个高挑的身影,从身材来看可以判断出是一个拎着包的成年女性,别的暂且未知。   ……是谁?业君的妈妈吗?如果是的话,那么为什么业君会这样当她陌生人似的站在她面前呢?   “啊,你好,是赤羽同学吗?我是你的班主任啊,听说你还在停学,我就过来看看你,你叫我雪村老师就好啦~”   没等赤羽业发问,对方早已微笑着噼里啪啦地把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全部说了出来,顶着一脸天真的笑容面对着赤羽业。赤羽业抬眼扫了她一眼,眼底的不屑和厌恶根本没有掩饰,大概是雪村老师让他想起了以前那个“已经死去”的老师了。   赤羽业半倚在门上,双手抱胸,没有把雪村老师引进门的意思,嗤笑:“老师?老师又怎么会记得我这个被停学的坏学生呢?你找错门了吧。”   苏琼并不知道雪村老师是谁,只记得漫画里似乎隐约提到了雪村老师是E班的前班主任,在杀老师任教之前失踪,之后也就是杀老师来到E班……这样一想的话,或许雪村老师和杀老师有不浅的渊源也说不定呢?   打定了主意,苏琼走到赤羽业的身边,一边余光往雪村老师那边飘,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但是在眼皮子底下和人家说悄悄话还是让人浑身不舒服:“业君,你先别闹脾气,把雪村老师请进来,她是个好老师,不是今后的暗杀对象。”   赤羽业听得清楚,深吸一口气,侧身留出能让雪村老师通过的缝隙:“快点进来吧。”   苏琼这才看清了雪村老师的模样——皮肤雪白,身材高挑而火爆,一头短发看起来干净利落,但是整个人的画风明显非常柔和,蓄起长发的话一定是个大美女……虽然短发也已经很漂亮了。眼神单纯得像是一只小鹿,仿佛装着能洗涤万物的干净泉水。无疑,雪村老师是个让人一看就会忍不住喜欢上的人。   然而这样的雪村老师为什么最后失踪了呢?她和杀老师又是什么关系?以及……面庞很熟悉,苏琼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雪村老师显得非常高兴,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礼貌地鞠了一躬:“失礼了——”   赤羽业蹙起眉头,很不耐的样子:“我爸妈又不在家。”   明显被赤羽业的态度弄得不知所措的雪村老师踌躇着开口:“赤羽同学是……心情不好吗?”   赤羽业用逗猫棒逗弄着牛奶,就是不抬头看她,一出口语气就冲得要命,和吃了枪药一样:“哦,只要你不出现在这里,我的心情就好了。”   如果苏琼这个时候可以说上话一定会想办法向雪村老师解释,但是对方连看都看不见她。苏琼小声地劝赤羽业给雪村老师倒一杯茶,别那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对着她,但是赤羽业把苏琼无视了个彻底,更是变本加厉地回房拿出了游戏机故意坐在雪村老师的对面打游戏。   “赤羽同学,E班的大家都很挂念你,都很希望你可以早点回去。”   “赤羽同学,你如果不喜欢我,你尽管告诉我,我可以改的哦~”   “赤羽同学,别让大家为你担心啊,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怨愤和不满,说出来给老师听好吗?”   “赤羽同学……”   …………   温柔的话听得苏琼心都要碎了,可赤羽业就是垂着脑袋打游戏,把游戏的声音放到最大故意宣战似的,一点都没有搭理雪村老师的意思。   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雪村老师才站起身,语气带着失望,眼睛却是亮亮的:“没关系的,赤羽同学,等你回来了我一定会努力让你消除对我的成见的~!”说着还给自己加油鼓劲。   苏琼笑得都要哭出来了。   目送着雪村老师的身影消失在关上的门后,轻轻的关门声像极了一声短促的叹息。   苏琼看着赤羽业,目光有些责备:“业君,你不该这样对她。”   赤羽业不言不语地和她对视。   因为,那是你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苏琼有这样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动画党可还健在?【踹】这边已经涉及漫画剧情了……   解释一下←苏琼穿越的时候是14年也就是暗杀还没有动画化的时候,漫画也没出到那么后面所以她还不知道杀老师的真实身份和杀老师与雪村老师的关系。   解释完毕。   完结倒计时。   ☆、【09】36.9℃   【09】36.9℃   **[于我而言,能亲眼看见你就已经花光了所有的运气。]**   夏日特别容易变天。本来前一秒还是朗朗晴空,下一秒就变成了阴云密布的雨天。把老天爷说成是喜欢翻脸的小姑娘绝对不为过。骤然降温和升温并不是难见的事情,苏琼这几天穿的都是赤羽业买来的衣服,厚度勉强可以撑过这几天。   日子过得很平静。   在牛奶来到赤羽业的第三天,就有人找上门来,客气地解释了牛奶是他家丢失的小猫,还有养猫的各种证书作证明,牛奶也确实很黏他。主人找上门来,赤羽业和苏琼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把牛奶还了回去。   牛奶走之前还舔了舔苏琼的指尖,眼神不舍,它的主人奇怪地瞥向苏琼的方向。   没有人看得见苏琼,她倒是可以任意穿梭很多地方——前提是不迷路,但是这明显不大可能——没有赤羽业带路,她回家都困难。暑假期间,赤羽业倒是没有所谓的作业,苏琼好奇凑上去看,意外地发现他们的难度和苏琼的也差不多。   一直都觉得中国的教育难度甩别的国家一条街,苏琼看见熟悉的学习内容还是很吃惊的。如果不是苏琼一直都估计错误那么就是椚丘中学的难度和漫画中所说一样大得惊人了……当然,苏琼更偏向于后者。   某一天,在苏琼看着题目发呆的时候,赤羽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声:“你看得懂日文?”   苏琼一怔:“看不懂啊。”   那一刹那赤羽业的表情就变得相当精彩:“那这些全部由日文写成的书你是怎么看懂的?还有……为什么你说的也是日语?”   “……我说的是日语?”苏琼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疑惑的情绪丝丝缕缕缠绕在脑中,“可我说的明明是中文。”   “你说的中文,在我听来是日语,而你给我写的信是用中文写的,我看到的却是日语……”赤羽业缓缓地陈述着事实,边皱眉边思索,一点一点吐出的字像是琴键上的音符,“所以……是有谁当了我们交流的‘翻译’吧?”   苏琼看赤羽业看得有些晃神,话音落下很久才呆呆地回过神来:“所、所以……?”   “不觉得很有趣吗?”赤羽业眉头一挑,拉开书桌前的椅子翻找起草稿纸,朝着苏琼挥挥手,“来做个实验吧。”   这几日一直呆在家里,赤羽业能看见的生物除了苏琼也就是家里时不时窜出来的蟑螂了。不去上学的日子确实也是无聊得让人发霉,赤羽业把家里所有能玩的游戏都玩遍了,和苏琼每天面对面聊天显然不现实。   这下子突然有了一样打破赤羽业世界观的奇怪事情出现,他又怎么可能放过呢?   心细如苏琼,怎么会察觉不到赤羽业这样的状态。然而即使如此,苏琼还是不明所以地按照赤羽业的指示在书桌前坐好,安静地握起笔之后才疑惑地发问:“业君,为什——”   剩下的话被苏琼强制性地截停在喉咙里。   赤羽业就隔着椅背站在苏琼的背后,微微弯腰好让自己的头搁在苏琼的肩头使得二人视线处于一个水平线上,右手覆在苏琼的手背上,鼻翼间喷出的温热气息拂在苏琼的脸颊处,滚烫中带着一丝酸痒。   苏琼整个人都因赤羽业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僵住了。   本来凉得惊人的手背上突然覆盖上了灼人的温度,脸颊上拂过赤羽业温软的呼吸,还有几缕发丝不甘示弱地撩过苏琼的眼角。赤羽业一手握着苏琼的手,另外一只手撑在书桌边缘,姿势恰到好处地把苏琼包裹在了自己的怀里。   苏琼只觉得整个人的温度直线飙升,脸上烫得可以马上去当烧烤的铁板。   而对苏琼的不对劲丝毫没有察觉的赤羽业笑着,视线落在草稿纸上,继续说着无辜的话:“嘛,就是单纯地做个实验而已。”   随后,不等苏琼努力组织语言来表达自己的疑问,赤羽业握着苏琼的手微微用力,瘦弱的手被他宽大好看的手掌包裹在内,皮肤没有缝隙相贴的瞬间,似乎有电流和温度传达过来。赤羽业的手带着苏琼在草稿上推移着,写下的是苏琼看不懂的奇怪符号。   纤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好看的月牙形阴影,用眼角余光瞥见的赤羽业的认真模样让苏琼背脊一僵,随即就狼狈地将视线收回来,心里像是有一只大鼓不甘地敲打着。   微微有些恼怒——到底要引诱我到什么程度才肯甘心啊业君?你知道不知道对于一个喜欢你的女孩子来说,你洗完头擦头发的动作就足以让我脸红心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啊?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距离会让我难以压抑自己心中的感情而……!   ……所有的一切,业君你都不会知道的吧?   就算我在信里写我对你有多喜欢,你大概都不会去在意这种小事情吧?中二如你,眼中装得下的也就是暗杀这一件可以体现你能力的事情了吧?   那么,业君,在你的心中,我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倒不如先问问自己,在我的心中,业君你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啪。   自动笔笔芯折断的声音惊得苏琼眼睫一颤,回过神来的时候洁白的草稿纸上已经写完了一句话,赤羽业退开几步,却没有松开苏琼的手,大功告成似的弯起了眉眼:“哈,终于写好了。”   苏琼低眉凝视着那句话,复又抬头看赤羽业,用眼神来表示她不知道赤羽业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什么。   赤羽业朝着那句话努努嘴:“看看你看不看得懂这句话。”   苏琼很是诚实地摇摇头,目光澄澈:“你写的是日文,我怎么会看得懂……”   在赤羽业玩味的目光里,苏琼的声音低了下去,诡异的感觉一点一点顺着脊背爬上来,有什么在脑中炸开,苏琼口中不自觉地惊呼出声:“对啊,在这个世界的我应该是看得懂日文的啊……”   “所以只要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写出来的东西就会依然是原来的模样,因为那个翻译者完全来不及切换,你的眼睛已经记下了这些,再改变就显得世界扭曲了,”赤羽业淡淡地下了结论,手中转笔的动作异常灵活,“不过还真是有趣的存在啊。”   能这么快察觉到这个破绽并且解决了的赤羽业果然是个非常厉害的存在。心中有些感叹,再次低头确认似的看了一遍看不懂的句子,苏琼暂时抛却了刚才的问题,反而好奇心袭来忍不住发问:“业君,你写的句子是什么意思?”   沉默了一阵子,赤羽业扬起一个恶劣不堪的微笑,露出一口白牙:“难得有你看不懂的东西,我才不会浪费这个好机会来告诉你。”   苏琼被噎得不轻。   知道赤羽业性格恶劣喜欢捉弄人,可苏琼从来没有想过赤羽业居然捉弄到自己的头上来了。苏琼扭过头去,握笔不甘示弱地在赤羽业眼皮子下写下一串中文,赌气似的:“业君你看得懂吗?”   中文博大精深到国人都受不了的境界,苏琼就不相信赤羽业能看得懂。   “看不懂又怎么样?”赤羽业无所谓地耸耸肩,蓦地提议道,“要不这样吧,来和我打个赌,看看谁先看懂对方写下的话,输了的话答应对方一个条件,怎么样?”   苏琼踌躇半晌,但是心里权衡了很久还是觉得这场赌对自己有利,于是还是答应了。   赤羽业笑得志在必得。   谁料这一场赌却因为意外而只能无限延期了。   ****   晚上借了赤羽业的电脑,苏琼本来想着对照着赤羽业写的话可以在网上找到对比翻译,但是很可惜,不管是日文还是中文,在苏琼的眼里都是熟悉的中文。第二日看看赤羽业眼皮下的眼圈,苏琼也不难猜到赤羽业估计也是碰了一鼻子的灰。二人在饭桌上盯着对方憔悴的脸色,不约而同地突然笑出声。   是相处多日形成的默契在作怪。   吃完饭就是愉快的洗碗时间了——二人刚开始就约好了,洗碗做饭这些事情二人是一人一天轮着来——这一天刚好轮到赤羽业做饭、苏琼洗碗。打赌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水流淌过指间的感觉舒适无比,苏琼忍不住哼起歌。   完成了任务,苏琼把手洗干净,习惯性地甩了几下,抬脚的下一个瞬间,一阵眩晕忽的袭来,身子一斜腰部就已经狠狠地撞在台上,随着剧痛一起袭来的还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赤羽业的声音显得有些尖锐地响起——   “苏琼!”   ——好像听出了那么一点点惊慌的味道。   心里忽然就有了小小的窃喜。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候了,总之外面的天全部黑了下来——当然,不排除赤羽业把窗帘完全拉上了的可能性。手上一动,立刻有另外一个手上的力道限制了苏琼的动作,赤羽业疲倦的声音传来:“醒了?”   苏琼没想到赤羽业会在身边,安慰似的扬起一个微笑:“业君,我没事。”   “没事就好,”赤羽业松了一口气,“你把我吓了一大跳。”   “抱歉,业君,让你担心了,”苏琼疑惑地歪歪头,“但是……?业君,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下午四点。”   苏琼迟疑了一下:“那么为什么要把窗帘拉起来呢?”   这样轮到赤羽业迟疑了,语气里都透着一股淡淡的不解和不安:“什么叫‘把窗帘拉起来’啊……?”   苏琼的眼前乌漆墨黑一片,这种问题不该是理所当然的么?   于是她蹙蹙眉:“你说现在才下午四点,说明天还没黑嘛。那么现在屋子里这么黑,唯一的可能性不就是你把窗帘给拉上了吗?”   赤羽业长久的沉默让苏琼觉得不安,心里更像是被猫挠着似的不肯停息,这样的沉默像是预兆着什么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连时钟滴答走过的声音都在房间里清晰地回荡着。苏琼的手指揪紧了自己的衣服,等待着赤羽业的回答。然而赤羽业开口,声音却是干涩地可怕:   “苏琼,现在天亮着,而我也没有把窗帘拉上。”   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不祥的预感从尾椎缓缓升起,苏琼嘴角的弧度掉了下来,又被她勉强拾起,故作轻松的声音根本掩饰不住声线中带着的颤抖:“业君……你一定又在和我开玩笑是吧……”   长久得似乎没有尽头的沉默几乎把苏琼逼疯。   苏琼摸索着往前一步拉住赤羽业的衣领,逼着自己靠近他,气息极度不稳地发出尖锐的话语:“快点告诉我你在骗我你在捉弄我啊!业君,这样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即使我喜欢你也请不要开这样可怕的玩笑——”   赤羽业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忽然把她复又推倒在床上,力道大得苏琼根本挣脱不开。呼吸喷洒在脸上,苏琼睁大着眼睛也无法看见近在咫尺的面庞,浓稠的黑暗遮住了她的视线。赤羽业盯着两眼无神的苏琼,一字一顿:   “苏琼,你听好了……”   深吸一口气,赤羽业语气异常低落,仿佛在说什么难以开口的句子:“我没有骗你。天亮着,我没拉窗帘,房间里很亮,我可以把你看得非常清楚……”   赤羽业的话倒是一把接着一把的刀子刺进苏琼的心里。   “——苏琼,看不见的是你。”   掷地有声的结论落下,苏琼眼眶里忽然滚出了滚烫的液体。   窗外忽然闪过一道蜿蜒的闪电,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   对任何一个人来说,接受“我突然之间看不见了”这样的事实非常不容易,苏琼不是圣人,自然也逃不了。   素来软弱的苏琼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能消化自己看不见了的事实。然而,接受和消化并不意味着能坦然地生活——原本就安静的苏琼变得更加孤僻不喜欢说话,不管赤羽业和她说什么都是一个淡淡的表情,用点头或是摇头来做回应。   没了眼睛,生活里也充满了麻烦,不管什么事都要摸索着完成,当然,如果有赤羽业的帮助那还稍微好一些。做饭洗碗一类的事情全部交给赤羽业,但是洗澡这种私密的事情……当然得靠苏琼自己努力解决了。   在浴室里摸索半天毛巾和衣服是常有的事,尽管在洗澡前赤羽业就仔细叮嘱她放在了哪个位置。然而失去了视力,别说是看不见位置,就连方向感都一并剥夺了——不管转向哪一个方向,眼前的景色都是无一例外的黑色。   微微合上眼皮,从头顶倾泻而下的热水稍微让苏琼觉得好受一些。   总算能够体会到了,那些盲人的痛苦和无奈了。   苏琼突然之间就看不见了,这是她和赤羽业都没有料到的事情。原本平静的生活一切正常——除了别人看不见苏琼以外。所有的所有,都似乎没有走上奇怪轨迹的契机。那么被剥夺的视力,是老天爷要收回的、打破次元壁的代价吗?   就和别人看不见她一样?   这次,终于轮到了她看不见别人了吗?   之后呢,之后还会有什么样的东西出现呢?是不是,我以后就不能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了呢?   忽然之间心中就有了难以言喻的恐慌。苏琼抱住自己的肩膀,蹲下把头埋在双臂里,借着水声放肆地放声大哭,哽咽被哗啦啦的水声彻底掩盖,赤羽业根本听不见。无助感袭来,苏琼这才感觉到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哭一个人笑,一个人掩饰寂寞,一个人在夜里对抗着袭来的孤独和无助。   苏琼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忍不住哭出来。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身边温柔地安慰自己说“没事了,一定会好起来的”就好了,如果有办法能让自己再次看见就好了,如果不让业君这么担心就好了……很多很多的,凌乱的想法窜进大脑里,滚烫的泪水打在手臂上。   烫痛的还有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   赤羽业很担心苏琼会因此而一蹶不振,思索了很久才决定带着苏琼去看夏日祭。赤羽业笨拙地想帮苏琼梳头发,结果苏琼一摸就知道梳得一团糟,笑了半天只好披着头发出门,一路上紧紧抓着赤羽业的手臂,生怕走丢。   苏琼虽然看不见,但是耳朵倒是比平时灵活了百倍。而比起平时的无精打采闷闷不乐,这一天的苏琼显得开朗多了,一路上都挂着轻柔的、赤羽业所熟悉的笑容,似乎本身也被这热闹的气氛给感染了。   赤羽业主动牵起了苏琼的手,熨帖着的掌心温度让他自己耳根子也有发烫,苏琼也不知有没有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对赤羽业温婉地笑了笑。   心跳忽然之间就漏了一拍。   赤羽业突然就有点庆幸苏琼看不见自己脸红的狼狈模样。   领着苏琼在人群之中穿越,赤羽业第一次觉得时间流淌得可以美好如斯,苏琼干净的侧脸近在咫尺,只要他微微低下头就可以吻到苏琼。靠近的时候,眼角被忽然绽放在空中的光亮刺痛。   哔——啪——   开始放烟火了,五颜六色的,把夜空染得璀璨夺目。   赤羽业复又低头,苏琼正怔怔地看着他,眼底都是不舍和悲伤。她伸手抚上赤羽业的脸庞,歪了歪头,眼里有泪滑落,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还能再看见业君……实在是、实在是……太好了啊……”   微怔片刻,赤羽业惊喜地抓住苏琼的手:“你看得见了?”   苏琼没有说话,一直一直在微笑,静静地看着赤羽业。苏琼的身体由可以触摸到的实体渐渐变为透明,赤羽业一惊,慌忙地伸手去抓,触到的却只是冰冷的空气。苏琼的身形只能隐约看出一个轮廓,眉眼愈加模糊,声音也渐渐听得不真切:   “业君,对不起,我要走了。这是我和小优约好的——‘见你最后一面,然后离开这个世界’,”脸庞已经看不清了,但苏琼还是在微笑,她希望赤羽业可以记得她笑的样子,“不要难过啊业君……”   “苏琼——!!”赤羽业伸出手,但无论多用力、努力多少次都只是徒劳。   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绽放,盖过了赤羽业在人群中的声音,身上染上了五彩的颜色,却无法染在苏琼身上分毫。   赤羽业抓到的只有空气。   苏琼温柔地抚上赤羽业的脸颊,神情平和:“于我而言,能亲眼看见你就已经花光了所有的运气。”   心脏都在收缩,肺部所有的空气都在膨胀,胸膛发闷,酸涩的情绪占据了每一根神经,赤羽业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喂,告诉我你在开玩笑啊。”   苏琼置若罔闻,笑着,哭着,脸上的表情已经分不清是在哭泣还是在微笑了,继续着自己的话:“能来到这里,能看见业君,是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   赤羽业忍不住拔高音量,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注视过来:“我叫你快点告诉我你在开玩笑啊苏琼——”   “谢谢你,业君。”   “还有……”   ——喜欢你。   ——我喜欢你。   ——什么事都可以退让,唯独我喜欢你这件事,我不会后退。   ……所以,再见了,业君。   最后一个烟火掉落熄灭,所有的人都在因此而欢呼,人群中有一个赤发少年神情恍惚地站着,低着头不言不语,拳头捏得死紧。刚刚脸颊处传来的恍若空气的触碰,那是消失了的苏琼在走之前留下的一个毫无重量的吻。   赤羽业的指尖是湿的。   喂,苏琼,是你的眼泪吗?   夜风飒飒,在人潮涌动的黑暗里,赤羽业的背影异常无助。   ——仿佛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群号是:456615647,敲门砖随意,让我知道你喜欢夏花就行。   夏花被锁的原因具体可看http://tieba.baidu.com/p/3870198884   不想再多说。   夏花会继续写而且会出印刷本,想要的亲可以联系我。   ☆、【10】37.0℃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   说起来这篇文被这么多人喜欢我还是很惶恐的【喂】怎么说呢,次元壁是个可恶又是美好的东西,你们觉得呢?   【10】37.0℃   **[我惟愿你被这世界温柔以待。]**   微风轻轻吹动窗帘,窗帘调皮地扬起身姿在风中摇曳舞蹈,阳光借着缝隙漏进屋子里,暖意篡夺着皮肤上所有的冰冷,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放松到极致,寒气一点一点地被驱散,蜷缩在床上的身躯却并未因为如此而展开。   胃部一抽一抽的痛,额头上全是冷汗,手脚统统冰冷一片,背后的衣服被汗浸湿,湿哒哒的黏在背部,很是不舒服。苏琼蜷缩着身体,像是受了伤的小猫,闭着眼睛发着抖,上下牙床不住地打颤。   战栗的声音在房间里听起来是那么的清晰。   身体的寒意不管怎样都消散不掉,明明是处在夏季,苏琼却裹着冬天的棉被,但即便如此还是觉得冷得彻骨。小优轻巧地站在床边的书桌上静静地看着苏琼,湿漉漉的目光里不易察觉的心疼。   它忽然跳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双眼紧闭的苏琼的枕头边上,伸出厚厚的肉爪子搭在苏琼的额头上,滚烫的温度烫得它几乎是立刻就收回了爪子。沉默着,小优温柔地蹭蹭苏琼的脸颊,用舌头轻柔地舔去苏琼眼角无意识流出的泪水。   一定很痛苦吧。   一定很难受吧。   但是没办法,那是穿越时空必然会经历的事情——有多少穿越者打破次元壁去到二次元的世界,但是最终让对方看见自己都做不到;又有多少穿越者,在那个世界根本待不了几天就会自动回来;还有多少的穿越者……在回来之后,就这样难受地死去了呢?   相比之下,苏琼实在是幸运多了。   苏琼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赤羽业,尽管那个世界的人除了赤羽业都看不见她;苏琼在赤羽业的身边待了那么长的一段时光,尽管最后还是要分离;苏琼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尽管她此刻痛苦得生不如死。   从一个世界到另外一个世界,就像是突然之间水土不服一样,又或许可以解释为,老天刻意的对于打破次元壁、打破各个世界的平衡的人的惩罚。已经见过很多很多这样的人的小优很心疼苏琼。   也许就是一开始的心软,才让小优忍不住接手了邮递员的工作,把苏琼的信尽数寄到了赤羽业的手里……如果不那么做,赤羽业不会知道有苏琼这个人的存在,苏琼也就无法通过那个契机打破次元壁站在赤羽业的面前,更加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小优低声问道:“小琼,你会后悔吗?”   苏琼没有回答,或许她连听都没有听到,又或许她听到了却没有办法回答。   其实,根本不需要苏琼给出准确的答案,因为小优知道,如果苏琼清醒着的话,一定会微笑着说:“怎么会后悔呢?能在这个世界遇上业君,就已经是我人生之中最大的幸运了。”   苏琼这个孩子,善良、柔软、敏感、脆弱,不喜爱和人交流,一直都把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里过着没有人打扰的日子。久而久之,孤独袭来,那是身为人类的苏琼避无可避的问题。于是她选择构造起一个虚幻的世界,躲进里面寻找自我。   苏琼在《暗杀教室》里找到了赤羽业,更是在信中找到了自我。   于她而言,自我又是什么呢?无处可以倾诉的孤独有了安置的地方,无法说出口的情感有了寄托,无法实现的心愿就让它变得更加美好……虚幻的想象,总是要比残酷的现实更加的迷惑人的双眼也更加迷惑人心。   正因如此才有那么多的人追逐着虚幻世界,乐此不疲。   明明二次元与三次元的横沟横亘在那里,阻隔着两个世界的人交流。但这世上,总是有不信命的人,一次一次地试图打破次元壁:写同人也好,给他们写信,甚至夜深人静时安静地思念也好,那些情感和力量,总是在冲击着次元壁。   执念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强大到可以打破次元壁的力量。   看似柔弱的苏琼,本身却像是一根弹簧,越是压迫,越是可以爆发出让人惊叹的执念——从她给赤羽业写信一事就可以看出。   纷乱的思绪随着苏琼睁开双眼的动作戛然而止,小优在一旁看着苏琼迷茫地眨了眨眼然后呆怔地盯着天花板的样子:她的眼眸由混沌变得清澈再变成疑惑……   最后变成难以掩饰的失望和悲伤。   随着满脑子回忆涌上来的还有深深刻在骨子里的不舍。   刚醒来的苏琼声音还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有些飘,轻声低喃的样子很是无助:“我……回来了吗?”   “是的,”小优淡淡地摇摇尾巴,“你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肯定回答,苏琼脱力了似的躺在床上,右手虚握手臂搁在自己的额头上,平日里盛满了温柔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光亮,像是被什么抽去了灵魂一样。微微合上眼,温暖的回忆袭向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颤抖得几乎超过该有频率的指尖仍旧出卖了伪装着的冷静的呼吸,整颗心脏都在隐隐作痛。   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撕开,然后狠狠地灌进了刺骨的冰渣子,尖锐的前端划伤了柔软得根本没有保护层的心脏,难以言喻的痛苦席卷掉所有思绪。   苏琼以为自己很坚强的,但这个时候才真切地体会到有些人所说的:“美好的事物,得到了再失去,比从来没有得到过更加痛苦。”   得不到的遗憾,和得到了再失去的痛苦……到底哪一个更加让人难以承受呢?   苏琼没有办法作答。   眼泪顺着眼角濡湿了枕头,苏琼捂着眼睛双肩抖动,泪水更是不听话地全部往外跑,压抑得哭声回荡在房间里,更是回荡在心脏最隐秘的角落里。   果然还是太贪心。   总是想要索求更多的我……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啊。   小优低声安慰道:“小琼,你是非常幸运的孩子了,能这样平安过去又回来的人,没几个的。”   “……嗯。”苏琼想要扯动嘴角,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小优继续说:“这次来,是有些事情要告诉你。第一,你回来之后,那个世界会开始修正赤羽业的记忆,你在那里待了三十四天,每过一天,他对你的记忆就会少一天。三十四天后,赤羽业会彻彻底底地忘记你。”   苏琼眼底的光芒已然熄灭,木偶似的扯扯嘴角,声音里带着哭腔:“这样……也好。”   “第二,把你的信带给赤羽业的是我,”苏琼抬眸的瞬间,小优撇过头去,“不要着急谢我,因为有一点我隐瞒了你,从第四封开始,你的每一封信赤羽业都有写回信,而且都想方设法地寄给你,是我没有这样做。”   苏琼沉默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不想让你知道那个世界真的是存在的,仅仅把你的情感传递给他就已经是足够让你满足的事情了。”   “嗯……”苏琼还是感激地冲着小优笑了,“不管怎样,谢谢你。”   小优对苏琼的道谢不置可否,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苏琼:“第三,你一定很想知道赤羽业在纸上写了什么吧?我告诉你,他写的是‘多想让大家知道,赤羽业和苏琼之间的小秘密’。”   苏琼鼻头一皱,提到赤羽业,心脏在被潮水拍打的温暖中和刺骨的寒冷之中摇摆不定:“他是想把我存在的事情告诉别人吗?”   小优晃晃脑袋,站起来尾巴一摇,书桌上出现一堆书信:“答案在他的回信里,你自己看吧。”   苏琼坐起来,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拆开信,信上熟悉的字顿时又让苏琼眼前模糊一片,好不容易咬住下唇才把雾气憋回去,令人安心的气息似乎萦绕在周围,让苏琼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赖在赤羽业身边的时光。   在看到信上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苏琼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然后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把黑色水笔的字迹晕开——   “苏琼你的秘密是给我写信,那么作为交换,告诉一个我的秘密好了:我喜欢一个叫苏琼的女孩,但是她在我看不见的世界。”   暗恋,一直都是双向的——在苏琼的信来到赤羽业手中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小优……”苏琼闭上眼睛,仰起头,拒绝再让眼泪流下来,“能帮我告诉业君一句话么?”   侧耳倾听,苏琼哽咽的声音让人不得不心软答应——   “我写的那句话,意思是……”   “——我惟愿你被这世界温柔以待。”   ****   夏风带着一丝燥热拂在脸上,终于结束了中考的初三学生纷纷欢呼着跑出考场,扑进自己父母的怀里撒娇。洋溢着的欢乐气氛让苏琼也微微地扬起了嘴角,阳光倾泻而下,苏琼抬手挡住自己的眼前。   仿佛眼前又出现了熟悉的人。   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有着一头赤红嚣张的发色,眼底的猩红被揉碎的恶劣和乖戾所侵染,身材高挑,右手握着一瓶草莓牛奶,一个眼神简单地斜睨过来,顿时周身就被什么染得发亮起来。   赤羽业轻笑着:“苏琼?”   苏琼笑了,笑着笑着,忽然之间泪流满面。   即使我再怎么欺骗自己,仍旧骗不过自己的本能。在身体和心灵都极度疲惫走出考场的时候,我第一个想见到的,不是父亲,而是一直以来都喜欢着的你。   可是,我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你了,业君。   从来都不后悔打破那道次元壁来到你的身边哦……就算最后的最后,你连我的记忆都留不下,但是没有关系,只要我记得你……只要我记得你。   就好了。   蝉鸣渐渐响了起来,苏琼沉默着走在回家的路上,脚底扬起的灰尘阻绝了一切的记忆和过往。   我知道,我会带着只属于我和你的记忆,继续走下去。   ——全文END——   ——谢谢观赏——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